第五百一十八章 早寡的長公主 6
時一小心翼翼朝他靠近,他也在觀望她要做的事,所以沒有逃走。
他直覺她不會是壞人。因為她看自己的目光中有著憐憫,甚至還有心疼。
不,他不能夠信任她。他曾經就是因為信任了別人,才讓自己得了這滿身的傷痕。
他猛地跳起來扯住了她的手,狠狠咬了一口。疼痛之下的時一,下意識抱住了他,原本準備咬一口就跑的他愣在了原地。
“傻不傻,哪裏有直接咬人的。”時一拍了拍他的後背,示意他鬆嘴,嘴裏還不忘提醒他,“你直接咬人,萬一別人身上帶了刀怎麽辦呢?你不要命了?”
他試探著鬆開了口,如被侵犯的小狼一般警惕拱起脊背看著她,發出低低的嗚咽:“你是誰?”
“很想知道?”時一伸手拂開他臉頰上如枯草般的亂發,露出他滿是傷痕的麵容,輕輕撫了上去,“很疼吧。”
顧長風傻傻握住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感覺到她的手細膩如曾經偏偏摸過的絲綢,不,比那絲綢還要滑嫩。
“給你帶了點藥,先給你簡單處理一下。”時一虛抱住他坐在了角落的破箱子之上。
“你為什麽對我好?”顧長風一直沒放鬆警惕,把凶狠掩藏在眼底,準備隨時爆發。
想到了顧霓的時一,輕輕替他處理著傷口,低聲道:“受人之托。”
“何人?”顧長風轉身看她,指間悄悄裹挾了石片,以備不時之需。
與此同時,他聞到了她發梢上的淺淡香味,這種香味是不屬於宮中宮殿裏有的,他斷定她必是從宮外來的。
“一位故人。”時一溫柔握住了他的掌心,取下了尖銳的石片,另外一隻手輕撫著他的脊背道:“放心,我不會是壞人。”
“你怎麽保證?”顧長風有些沮喪,他沒想到對方竟然早已察覺到了他的意圖。
“東西給你,必定要保管好。”時一把錦囊塞到了他的懷中,繼續替他處理身上的傷口。
顧長風沒有第一時間去拿錦囊,而是仔仔細細地臨摹著她的麵容。他要記住她,不為她今天對待他的溫柔。而是,她或許知道自己身上的一些故事。
“好了,嚴重的部分我都替你處理好了。剩下的藥你自己放好,每日三次,月餘應該能夠痊愈。”時一拍了拍他的肩膀,再次觸到了他的亂發,想了想,取下了自己頭上的發飾替他整理了下頭發,再用發飾替他固定住了。
整個過程,顧長風都異常的乖巧。從來沒想過自己母親的孩子,在這一刻眼睛酸楚,想象著如果母親在自己身邊,或許就會如對方一般替他整理頭發吧。
“沒有發冠,你先將就一下。”時一起身打量著梳整好了頭發的他,利落的下頜線已經突出,眉目濃重如那黑甲,隱隱約約感覺到他未來或許能夠繼承他母親顧霓那般出色的容貌。
算算時間,也該出宮了,她伸手拍幹淨了自己身上沾染到的泥土。
本來就是偷偷來的此處,萬一要是被宮中他人的眼線知曉她來了此地,或許波瀾又要新起了。
“你還會來嗎?”顧長風緊緊抱著懷裏她給的東西,眼神裏帶了希冀。
“你想我再來嗎?”時一故意逗他。
顧長風先是偏過了頭去,遲疑了許久,才轉過來看向她,低聲哽咽道:“想。”
在宮裏沒有一個人對他好的,可他又出不了宮,她對他的一點好,成為了支撐他繼續生活的動力。
時一快步走過去摸了摸他的頭,似承諾一般輕聲道:“我還會來的。”
顧長風一把抱住了她,放狠話一般泄露著自己的脆弱,“你別食言,你要是騙我,隻要我活著一日,我都不會放過你的。”
“好。”時一摸著他的脊背鄭重答道。
“你要是騙我,我真的會殺了你的。”顧長風逮住她的手腕重重咬了一口,時一皺了皺眉頭但沒推開他。
顧長風一直感覺咬到了骨血裏,口中滿是血液的腥甜味才鬆開。
他要她永遠都記得今天承諾過自己的事情。最好一輩子都不要忘記。
“我該回去了。”時一再次拍了拍他的脊背,輕巧地抖了抖寬大的長袍把傷口掩藏於下。
顧長風眼睛死死盯在他剛剛咬過的位置上,而後迅速跑開了。
他不願意見著她離開這裏。可他也沒有理由能夠留住她。他隻能不去看他。
出了廢宮的時一,故意站在門口等了一會兒見沒有左右張望的宮人這才往另外一條宮道走去。
她出宮時候,馬車旁邊比往常多了一人,她麵不改色和對方打了個招呼:
“宋大人看來是很閑嘛。”
都下朝了還不回家,看來家裏定然是沒有嬌妻美眷了。
“彼此彼此。”宋未承凝望著她低笑起來。
他身形如鬆柏一般挺拔,氣質卻如梅花一般冷冽,笑起來的時候卻像百花盛開一般燦爛。他這微微一笑,把路過的其他宮女都羞紅了臉。唯獨,時一麵上沒半點變化。
他有些失望自己的美男計失效了,可見她從宮內出來,斷定她已經完成了他所交付的責任了,心情異常大好。
“看宋大人年紀也不小了,家中可有嬌妻稚子?”她故意提起這茬,果然對方虛虛拱手對她道:“宋某尚未功成名就,不敢耽誤好人家的姑娘。”
“宋大人真是太謙虛了。”本就是隨意想起的一個話題,也不便多展開,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就此打住了。
“這是駙馬生前寄存在我處的一點私人物品,害怕去長公主府惹人閑話,知曉您今日進宮,特意給您送來了。”宋未承從袖中掏出一封書信給她。
其他偷偷關注他們兩人的宮人們聽到他此語,見到他此行,才明白為什麽沒有交集的兩人會在這裏碰麵了。
時一把信封收回了袖中,麵色沉重,難掩傷懷道:“多謝宋大人。”
“長公主這是折煞小臣了。”宋未承做了請的手勢,親自扶著她上了馬車。
在沒有人看到的死角,時一用唇語對他說了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