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回 滄漓篇49

  “最後他……還是死了嗎？”傅晚瑜猶豫地說。


  她看著滄漓切骨的哀傷包裹的眼眸，心情沉重，比起自己被越澤辜負傷害，明明和愛人相愛，卻不能相守的滄漓，才是最最可憐的那一個啊。


  但滄漓卻輕輕搖了搖頭，說：“他沒有因為任何意外死亡，他活了很久，活了有快一百歲了吧，最後安穩地死在了我的懷裏。”


  傅晚瑜卻覺得如果當真如此簡單，滄漓絕不會擁有那麽哀傷的眼神，也絕不會明明是和自己坐在一起，身影氣息卻是那麽的孤寂冷清。


  她問：“那為何？”


  滄漓彎起嘴唇，明明是笑著的，笑意卻是那麽地悲涼。她說——


  “他死了，不僅身體，他的靈魂，也死掉了啊。”


  *

  那日的夕陽格外地美。


  晚霞彌漫整片天際，瑰麗而絢爛。滄漓抱著已經滿頭白發，垂垂老矣的越晟軒，坐在庭院中，槐樹下。


  韻紅的霞光映在兩人的臉上，眸底。當初英俊非凡的青年已經老得臉上都布滿了褶子，但是滄漓望著他那雙映著粼粼波光的眸子，一瞬間，仿佛看見了初遇他的那天。


  頑劣不化的太子殿下，坐在高高的樓台上，問她說，你叫什麽。那時的他，囂張地說要折去她的一身傲骨。而後來……


  “我要的不僅僅是你當我的老師，滄漓，我喜歡你，我想要和你一直在一起。”


  “我想怎麽叫就怎麽叫，滄漓你隻是我的老師，要想管我，就當我的太子妃。”


  “我可隻答應你用功讀書，沒有答應你事事都要聽你的啊。滄漓啊滄漓，如果你一定想要連我對誰的稱謂都要管的話，還是那句話，成為我的太子妃，你說什麽，本太子都聽。”


  …………


  那個時候的少年啊，真是紈絝至極，又無賴至極，把當時的她，氣得說不出話來。


  滄漓不由笑出了聲，她現在的模樣，也是老了之後的樣子，兩人相擁坐在院中，像是一對暮年恩愛的夫妻。滄漓自然是不會老的，隻是因為隨著歲月流逝，越晟軒凡人之身，自然免不了容顏老去。滄漓知道他雖然表麵上沉穩睿智，是個可擔大任，可承大業英明君王，但實際上內心敏感脆弱，一受傷隻會把自己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看見。


  別的人都以為他強大到可以保護任何人，但是滄漓卻不想做他羽翼下的那人，她想要成為可以保護他，維護他內心的那一點敏感別扭的人。


  朝夕相處多年，她又怎會不知他嘴上說著不在意，實際心裏可在乎自己和他容顏上的差距了，他怕他很老很老之後，她還是很年輕，這會讓他覺得羞愧，覺得配不上她。


  所以滄漓施了個小法術，讓自己也隨著時間‘老去’了。


  發現滄漓眼角有了皺紋的越晟軒，沒有一絲一毫的嫌棄，相反他高興極了，高興得晚上抱著她，一遍又一遍地吻著她眼角的細紋。


  “滄漓、滄漓。”


  他一遍一遍喚著她的名字，溫柔到了極致，她便也不厭其煩地一遍一遍回應他。


  “真好啊。”最後，他這樣輕聲喃喃著說。


  滄漓隻覺自己做了一件很對很對的事，她十分慶幸。


  她理解他，理解他的不安，理解他想要和她白頭偕老的心願，而她又何嚐不是呢？


  如果可以，她不想要永生不死之身，她寧願做一個平凡人，和所愛的他，安安穩穩地過一生，僅一生，便足矣。


  滄漓笑了，一直注視著她的越晟軒也笑了。


  兩人相視而笑，望著彼此的眼睛，笑意更深，顯然剛剛是想到了同樣的過去。


  越晟軒握住滄漓的手，輕聲說：“今天的夕陽，真美啊。”


  滄漓點頭：“恩，是啊。”


  “我已經很老了，老到走不動了，老到甚至不能再背著你。”


  “那又如何呢，我更喜歡的是像現在這樣，我們彼此擁抱著，而不是單單你背著我。”


  越晟軒臉上露出一抹笑容。


  “下一輩子，我還能遇見你嗎？”他的眸光一點點放空、放遠，聲音也越來越輕。


  滄漓輕輕點頭：“下輩子，我會去找你。”


  越晟軒嘴角的笑意漸深——


  “真期待啊。”


  話落，疲憊的雙眸再也支撐不住，緩緩地闔上了。


  滄漓親眼看著他閉上眼睛，氣息全無，這種感受，當真不好受極了。如果可以，她一次都不想經曆。


  滄漓輕吐出口氣，她在原地等了會兒，片刻後，仍沒有等到越晟軒的魂魄離體，她的心‘咯噔’一聲，心髒驀地沉重起來，她有了極其不好的預感。


  調動靈力放在已經死去的越晟軒的身體，試圖搜索他體內魂魄的氣息，但是沒有！為什麽……為什麽他的靈魂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