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回 滄漓篇40

  滄漓趕到乾寧殿，推開門就看見了坐在牆角不停給自己灌酒的青年，那張熟悉的臉龐因為過度的酒精而變得通紅，他就那麽坐在冰涼的地上，像是失去靈魂的人一般，機械地往自己嘴裏倒著酒。


  滄漓見過青年年少時桀驁不羈的模樣，見過他坐在戰馬上，身披戰甲，意氣風發的模樣，也見過他執掌朝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殺伐果斷，卻唯獨沒有見過他坐在鋪滿酒壇殘渣的地上，形單影隻，拚命灌醉自己的淒涼絕望。


  滄漓的心猛地一抽疼。


  她緩緩向他走去，在他跟前蹲下，以強硬的姿態奪走了他手裏的酒。


  到嘴的酒又一次被奪，越晟軒凶狠地抬起頭，斥責的話還未說出口，整個人就僵住了。他呆呆地看著麵前的人，眼神從震驚到恍惚再到釋然。


  他笑了笑，自顧自嘀咕說：“果然，喝醉了之後就能看到你了。”


  心髒又蔓延起針紮似的疼痛，滄漓啞著嗓子開口：“越晟軒，你就這麽喜歡我嗎？”


  眼前的青年很認真很認真地用力點了下頭，肯定道：“很喜歡。”


  話落，他複又苦笑著低下頭，“可是，你喜歡別人。”


  這個誤會，在來時的路上滄漓已經從小林子口中得知了，這個傻子，就因為看見那個陰差陽錯的擁抱，就這麽糟踐自己的身體？

  滄漓閉了閉眼，她壓抑痛苦的心髒讓她迫切地想要發泄一二，該死的神魔之子！該死的天命！那些束縛著她，逼迫她遠離自己愛的人，眼睜睜地看著他孤獨失落絕望的枷鎖！

  這一刻，她通通想要打碎。


  她現在，隻想給自己愛的人一個溫暖的懷抱。


  滄漓手一抬，喝了一大口方才從越晟軒手裏搶來的酒，火辣辣的液體流淌過喉嚨，進入她的四肢百骸，滄漓的身體慢慢熱了起來，她的心也熱了起來。


  越晟軒看著滄漓一口又一口地像他剛才那樣拚命喝著酒，不禁蹙緊了眉，他伸手要阻止她：“你別喝了，這酒太烈，喝多傷身。”


  滄漓‘啪’地一下揮開他的手，眼睛瞪著他，吼了一句：“知道傷身那你為什麽要喝那麽多？我喝的這些，抵不過你喝的萬分之一。越晟軒，你以為自己是誰？你自以為是地愛著我，可你知不知道愛我所要付出的代價是什麽？”


  越晟軒怔愣地看著雙頰薄紅，對他發怒嬌喝的女子，這個樣子的她，他從未見過。印象中的滄漓，總是一副清冷得跟尊玉像似的，平靜冷淡，不似凡人。這還是第一次，他見她情緒波動得這麽厲害的樣子。


  下意識地，他就回答了：“不管是什麽代價，我都願意付出。”


  滄漓冷笑了一聲，她放下手中的酒壇子，酒壇落在地上發出‘咚’地一聲重響。


  “那如果，這個代價，是你的性命呢？”


  越晟軒愣住了，他看著眼前依舊冰冷潔白，卻又和往常不一樣，身上散發著悲傷氣息的女子，雖然腦子混亂得厲害，分不清現實和夢境，但他迫切地想要安慰她，撫平她眼裏切骨的哀傷。


  他急急地抓住她的手，堅定地告訴她自己內心的答案：“我不在乎，滄漓，從始至終，我要的隻有一個你而已。”


  滄漓愣住了。


  他……不在乎嗎？果真，不在乎嗎？

  越晟軒見她沉默，以為她不信，著急地道：“滄漓，你不要不信我，我……”


  “我知道了。”滄漓表情平靜下來，但她的內心卻遠不像表麵上看起來的平靜。


  她掙開越晟軒握著她的手，在越晟軒以為她又拒絕了自己，低落地垂下腦袋的下一刻，麵前的人竟然伸手抱住了他！


  越晟軒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溫軟的身軀，鼻翼間縈繞的清香，一切的一切，都真實得過分，他……真的是在做夢嗎？


  但如果不是做夢，滄漓又怎麽可能主動抱他？


  就在越晟軒陷入幻覺與現實的糾結中時，他聽見了耳邊傳來一聲輕輕的呢喃——


  “明日你醒來，好好想想這個問題的答案，再告訴我吧。”


  說完，懷裏的人似乎想要離開，越晟軒出自本能地拉住她，抓緊她的衣袖，執拗地問：“然後呢？”


  “然後……”滄漓垂眸，唇角輕揚了起來，“要麽我離開，要麽我陪著你，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