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回 滄漓篇33

  “陛下。”滄漓看著越晟軒，直視對方的眼睛，開口說道，“你該納妃了。”


  越晟軒臉上的表情僵住了，他躲開滄漓的目光，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那群老頑童找你了？”


  滄漓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隻是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納妃一事，陛下盡快提上日程吧，畢竟龍嗣事關國體，大人們擔憂也無可厚非。前麵離宮門不遠，陛下不必再送，我先走了。”


  說完，再不看越晟軒一眼，抬步往前走去。


  越晟軒站在她身後，凝望著她清冷纖瘦的身影在自己的視線裏緩緩遠去，越變越小，直到消失在宮門，再也看不見。


  他自嘲地彎起唇，笑出了聲。


  他之所以不納妃，隻因他想要把身邊的那個位置留給她。這麽多年，他對她的期盼其實從未消失過，因為他相信日久見人心，隻要他一直陪著她，一直守在她身邊，她總有一天會對他心動的。


  然而啊，他忘了，從一開始就忘了，滄漓的心原來是石頭做的，她可以對你千般萬般好，但這份好，絕不出於愛。僅僅是作為一位老師的責任與義務。一旦你逾矩，她便可以立刻收回，掉頭就走。


  罷了，罷了。


  不過是再演一場戲而已，反正這些年，他裝作不愛她的戲，已經演了這麽久了。


  *

  滄漓當真內心毫無波動嗎？

  不是的。


  她是神，但掩藏人海和人一起生活了這麽多年，終究還是沾染上了人類的情緒。


  就像現在這樣，她對越晟軒說出那些話後，決絕地轉身離開，但與其說她是離開，倒不如說是落荒而逃。因為她下意識地不想去麵對他的眼神。


  那雙熠熠生輝的眼睛裏，充滿了悲傷，即便他極力克製，但她還是敏感地察覺到了。


  這些年，明麵上兩人是師生，但實際上呢？他的那些默默注視，默默守候，她如果當真毫無所覺，就枉對千萬年的修為了。


  可她卻沒有戳穿他，也沒有再提離開的事情。說到底，也是因為自己內心深處並不想離開他。否則，她大可以一走了之，何必管一個凡人的死活。她是因為對他的情愫而留在他身邊，也是因為對他的情愫而選擇拒絕接受他的愛。


  當初那本古籍上的記載便是橫在她與越晟軒之間的一道難以跨越的鴻溝——


  神魔之子，注定永生孤獨，絕情絕愛。凡所感所愛，皆無生路。


  所以她明明知道自己已經對越晟軒心動了，卻隻能自己騙自己，裝作沒有心動的樣子。騙到最後，連滄漓自己也下意識地以為自己沒有動心。也隻有在情難自抑的時候，才會稍微露出那麽一點破綻。


  越晟軒自以為自己戲演得很好，但實際上，戲演得最真、入得最深的人卻是滄漓啊。


  在滄漓對越晟軒提出讓他納妃一事之後的次日，大臣們忐忑地卻不得不硬著頭皮再次提出了納妃一事，但破天荒地，這一次陛下沒有一聽‘納妃’一次便發怒，反而一口答應了下來。


  “孤覺得帝師的話很對，先前是孤糊塗了。”


  聽見這句話的大臣們內心無一不感歎，果然陛下還是最聽帝師大人的話。你看他們苦口婆心提了那麽多次都沒用，去求帝師大人，隻一次，陛下便鬆口了。


  對此，滄漓在朝臣們心中的地位再度上升了一個層次。


  滄漓聽說這個消息時，隻愣了一下，便淡淡一笑，拋之腦後。但她內心到底是何滋味，也隻有她自己才清楚。


  大選最終還是沒有進行，越晟軒雖然鬆口，但也隻答應納妃，且納一人足矣。畢竟大臣的目的也隻有一個，那就是——生、孩、子。


  生孩子嘛，一個女人便夠了，要那麽多幹嘛呢？


  對此，越晟軒的說辭是——


  如今大越正處於重要時期，不能鬆懈。後宮妃嬪太多會讓我耽於男女之事，影響治國大事，所以一個人就夠了。


  大臣們一琢磨，也覺得是這麽理，於是便也妥協了。最終經過君臣一致商議後，選擇了周相家的次女周清然入宮，封為貴妃。


  周清然聽說這個消息，並沒有多麽高興，但也坦然接受了。


  就這樣，三日後，大越皇宮迎來了第一位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