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回 滄漓篇18

  幾刻鍾後，越明帝臉上的笑容可以說已經深得如同開了朵花，他朗笑了幾聲，顯然對越晟軒的表現已經是超出預期的滿意。


  “沒想到你竟然能有如此見解，這般長遠目光，連越霖都不及你，原來孤以前卻是錯看了你，甚好！”


  越晟軒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假笑來：“父皇滿意便好。”


  越明帝撫了撫胡須，突然提起：“對了，你那位老師聽說是一名女子？”


  越晟軒聽越明帝提起滄漓，本來冷淡中帶著暗諷的神色一掃而光，他的脊背挺得更直了些：“是，你想說什麽？”


  越明帝見越晟軒突變的態度，眼底深意一滑而過，但他麵上卻絲毫不顯，他笑著道：“雖為女子卻能短短數月時間就將你教得如此出色，和從前有如天壤之別，這般作為便是當世大儒也不一定能做到，你放心，就算一開始對這位先生有偏見，現在孤對她也隻會尊重而非看低，正好，月末是你母後的生辰宴，你讓滄先生也來參加如何？”


  越晟軒微微蹙眉，“滄……先生喜靜，想來母後的宴會她沒興趣參加。”


  越明帝被拒絕，他不悅地皺起眉：“哦？參加一國之母的宴會那是多少人求之不來的機會，這位滄先生當真如此高潔？孤倒更想親眼看看了。”


  “我說了，滄漓她不想參加。”


  被越晟軒如此直接地頂撞，越明帝的眼神頓時沉了下來，來自天子的威壓向越晟軒一層一層地洶湧而來，越晟軒並非第一次見越明帝動怒，所以對這股威壓並沒有多大感覺，但越明帝說的話，卻讓他第一次地心髒發涼。


  “她不想參加？孤讓她來，她就必須來！越晟軒，你是孤的兒子，孤不會對你做什麽，但滄先生一介平民女子……你可想清楚了，還要不要繼續頂撞孤。”


  越晟軒咬緊了牙，拳頭緊握，此時此刻的他，像是一座岩漿漫到山口的火山，隨時都有可能爆發，和以前一樣與越明帝大吵起來。但這一次他卻緩緩低下了頭，拳頭鬆開，嗓音沉如水。


  “我知道了，明日會替父皇向滄先生傳達此事。”


  越明帝滿意地離開了，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書房，腳步聲一點點遠去，越晟軒都始終低著頭沒有動。


  一旁的小林子從帝王的威壓中緩過神來，他擔憂地看著沉默得可怕的越晟軒，猶豫著開口：“殿下，你……”


  越晟軒抬手，示意小林子閉嘴，他起身走出書房。少年的背挺得筆直，腳步沉穩，每一下都看似輕，實則重。這和往日他散漫的走姿全然不同，像是一夕之間紈絝的少年長大了，有了自己的責任。


  不，準確的說，是有了需要守護的東西。


  越晟軒看似在往前走，目光卻是發散的，他在想一些東西。以前的他不在乎任何東西，越霖他們渴求的越明帝的認可，他不在乎；朝臣的擁護，他也不在乎；甚至這個所有皇子瘋狂想要奪得的太子之位，於他而言，其實都可有可無。


  但就在剛剛，麵對越明帝的威脅，他無力反抗，隻能向他妥協，此時他才意識到，原來他太子的身份隻能護住自己，並不能護住想要護住的人。也正是因為有了想要護住的人，他才終於意識到了這一點。


  第一次，他有了一股強大的對那個位置的渴望。


  因為隻有到了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他才能讓任何人都無法當著他的麵用她來威脅他。


  除此之外，越晟軒還明白了一件事——


  原來……他竟是喜歡滄漓的。


  可笑的是，他到現在甚至都還沒有看見過她的真麵容，他，狂妄驕傲了十幾年的大越太子，喜歡上了一個連臉都沒見過的女人。


  越晟軒停下了腳步，他抬起手手遮住了自己的半張臉，下頜微微一低，下一瞬，薄削緊抿的唇倏然彎起。


  滄漓啊滄漓，你到底有什麽魔力讓我從第一眼看見你時就被你深深吸引，一步一步地為你淪陷呢？不過罷了，既然已經喜歡上了，本殿便……非你不可。


  想到這裏，越晟軒的腳步忽然快了起來，他幾個大步就往宮門口邁去，跟在身後的小林子見狀，忙不迭地高呼著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