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一元複始（一）
趙燕綏醒來的時候，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睜開沉重的眼皮，一眼瞧過去，全是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不清楚自己究竟昏睡了多久，再看現在自己在的地方顯然不是鄔家，趙燕綏鬆了口氣，一瞬之後又緊張的站起身來，一不小心扯動傷口，褲腳又浸染了血色，但是這些壓根就不重要。
趙燕綏眼中前所未有的慌張，他在周圍沒有看到鄔合伊，他明明記得他和鄔合伊是一起的，還有影子，影子…………
過於激動，趙燕綏一陣頭疼，忽然眼前又有些黑起來。
“該死。”瞧著自己的身體狀況，趙燕綏頭一回有些失態，心中一陣懊惱，在鄔家的時候他不應該大意的，若是不大意的話就不會被凶獸咬到，也就不會弄丟鄔合伊，再觀現在的處境壓根就不知道自己在哪，周樾那小子是否帶著舟舟安全回到山洞，他也無從所知，一股無力感卷席全身。
身心的雙重壓力壓得趙燕綏有些站不穩腳跟，頭一重就又要重重的朝地上摔下去。
但卻沒有摔到想象中的硬地，感受到異常，趙燕綏奮力睜開酸脹的眼皮，恍惚中趙燕綏看到一張放大的熊臉，瞧清眼前的生物，趙燕綏掙紮的祭出符紙，不過一切不過是徒勞。
也不知是不是幻聽，恍惚中趙燕綏仿佛聽到一句，“小子，別亂動，我方才幫你包紮好的傷口又裂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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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燕綏再一次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染上了一層暮色，警惕的打量起四周，趙燕綏不安的站起身來，卻被一股怪力又壓了回去，同時頭頂上發出一道粗獷的聲音，
“你小子倒是倔，不過你現在還不能死。”
“你是誰？”溫聲，趙燕綏厲色道。
但頭頂上依舊是不聞不慢的聲音，“你不用管我是誰，想要活命，我問什麽你答什麽便是。”聲音停頓了一下，之後便是一陣威壓，“你們為什麽要去鄔家救她，我看你是從外麵來的，你們到底有什麽目的？”
“她？”趙燕綏皺起眉頭，別過頭，忽然看見鄔合伊也躺在不遠處，不過鄔合伊的處境比他好一點，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怪物古怪異常居然對鄔合伊有些不同，明明現在的鄔合伊沒有任何的知覺，但是怪物卻像是怕鄔合伊冷到了一樣，竟然給鄔合伊披上了一層厚厚的獸皮。
“你知道“短纓和何用濯，舟在月中行”嗎？”不知道為什麽，趙燕綏總覺得，身後的怪物有些不對勁，與其說是怪物，不如說是那副瘮人的皮囊下藏著一個人，鬼使神差的，之前聽周舟說的那句詩瞬間脫口而出。
算是答非所問，但是聽到趙燕綏的話後，身後的怪物卻是觸動很大，壓著趙燕綏的手都隱約有些顫抖。
“你…………怎麽知道這句詩詞的？”怪物的聲音也有些顫抖！
聞言，趙燕綏懸著的心瞬間平複，不是詢問而是肯定道，“你姓周，你叫周原！你在太原有個女兒叫周舟！”
“難道…………舟舟來序陽了，先前我見到的那個女孩便是舟舟？”怪物有些激動，但片刻之後又激動道，“她怎麽能來序陽，不行，她得回去！”
“她為什麽不能來序陽？”聽著身後的人聲音裏的害怕，趙燕綏不解道。
“你是趙家的人，你難道不知道序陽就是一座鳥籠嗎？”怪物，或者是周原憤恨道，但憤恨過後聲音又有些低落，“她…………舟舟這些年過的好嘛？”
“她過的很不好。”趙燕綏垂眸道，“我和她第一次見麵，那時周家就串通了一個假道士，想誣蔑她是惡鬼想燒死她！”
“她**歲時，周家老太太就把她賣給了拐子，若不是她後麵逃了出來，她現在叫什麽都是個未知！”
“這些年，周家從來沒有管過她，或者說隻有克扣，她說她幼時和狗搶過吃食，也偷過別人家的東西，後來她有了錢又給人家還回去了！”
“她也沒有玩伴，她在周家除了被人使喚以外就成了一個透明人，明明她也是周家嫡親的大小姐，可別人對她的稱呼卻隻是野種！周家小輩中她沒有一個朋友，幼時他們都欺她，後來是怕了她，她把自己變成了刺蝟，旁人一碰便會豎起尖刺，但是我知道她也渴望被人保護，她的內心也孤獨，她隻是害怕，其實她才是一個膽小鬼！”
“在我遇見她之前，她的身邊隻有阿嚒，阿嚒是條膽子很小的狗，她告訴我，她們倆的相遇或者是冥冥中的注定，又或者是老爺終於可憐她了，她說她和阿嚒是在下雨天遇到的，她們都是被拋棄的孩子，同樣的可悲可憐，她從來沒有把阿嚒當成一條狗，其實有時候我挺嫉妒阿嚒的，阿嚒在她的心中占了很大一片位置。”
“但是也僅僅是嫉妒，因為我知道，在我沒來之前，陪伴她的隻有阿嚒，阿嚒雖然慫，但是如果是為她的話，我相信那條傻狗可以犧牲一切，她曾跟我說阿嚒很小的時候為了她去偷人家的紅苕，她說的時候就好像是一件小事，但我看到的卻隻是心酸。”
“她…………很苦！”
“後來她跟著我出了太原，其實一開始我也猶豫過，我不知道帶著她究竟是對是錯，但她要保護我的那一刻，我心裏的猶豫瞬間就沒了，我這前半生從來沒有人說過要保護我的，再後來，我們到了閩州，閩州有一昧奇香能讓人墜入夢境，見到自己想見到的人，那一天我才知道，她跟著我是累了，也是想…………見一個重要的人，哪怕那個人，她都快記不清長什麽樣！”
“再後來我們遇到了一個人，他說他遇到了周夫人，她去找她丈夫，那天我不知道她有多高興，那之後意味她不再是一個人，她也有父親母親，哪怕見不到，但是我卻高興不起來，因為這個消息是她用半條命和別人換來的，她在西南躺了整整六個月，但醒來後第一件事便是要來序陽。”
“我從來都知道她是一個倔強的人，她的決定，我永遠也拒絕不了，於是我們來了序陽，我記得那日海上風浪很大，浪把船卷進了漩渦，她卻問我怕不怕…………她是我見過的最傻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