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背盟敗約（六）
程璟在一條河周圍徘徊了許久，那條河上走過了許多人，那條河叫忘川。
或許他的妻子孩子，他曾經掛念過的人都從那裏走過，但是他再也遇不到。
走過忘川都有引路人，但程璟沒有，他在俗世徘徊許久，沾染了許多人間味。
忘川有個不成文的規矩，一個人的存滅不是在於軀體是否存在，而是人間是否忘記他，換言之，這就像傳說中的神袛受人間香火一樣。
程璟在世俗整整漂蕩百餘年，這般，若是動物也早成了精怪，程璟如今的狀態既不屬於陰間，亦不屬俗世。
但程璟也不是冥人，最多也就是一個迷路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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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航船依舊在航行，許也是隨波逐流。
趙燕綏講完故事時，周舟已睡得沒了個東西南北。
人間的故事大都悲傷，這樣的故事不能聽多，聽多了不好，總覺得人間不值得，這是句玩笑話，可這玩笑話偏又有幾分真。
船在海上航行了七天，總算是著了路。
迎麵刮來一陣陣風，這陸上的風總是與晚上不同的。
到了威海的時候，碼頭兩岸的早櫻開得正好。
雖隻是開著花骨朵，可是已經能隱約看出，半月後是怎麽樣的芳華風景。
下了船後，周舟和趙燕綏一路奔著酒家去了，雖說已經適應了船上的生活，但猛地就落了地還是有幾分不適應，頭疼的厲害，至於阿嚒呢，早就蔫蔫的了，沒了幾天前在船上的鮮活。
在酒家休整了幾個時辰，兩人一狗也沒有多待，而是朝著山裏去了。
聽聞山中有一盤龍寺，寺中的盤龍是早年老方丈從外頭撿來的。
據說那是純金打造的，那時的老方丈還不是老方丈，不過是一個放下屠刀的山匪。
聽聞老方丈也不是一開始就是山匪，隻是扯出了一些俗塵俗世，不過一些兒女情長。
老方丈沒出家前叫做張飛，年輕的張飛在鎮子上也算得上是一個前途大好的好小夥，隻是自古癡情多餘恨。
張飛家來了一名女子，是個逃難來的，女子長的很美，大抵整個鎮子上都沒有這麽漂亮的，張飛動了情，這情一動，腦子裏縱然多理智也變成了糨糊。
張飛也是如此，腦子一熱，十七歲的張飛居然跟著那名女子偷偷私奔了，也不顧老父親老母親的淚水。
但這樣的事怎麽會有好的結局，就是戲文裏也隻有亂棍打死浸豬籠的。
張飛跟著女子一路去了江南，江南水暖，但卻不暖張飛的心。
剛開始女子待張飛也還是挺好，隻是後來張飛在鎮子上做工，有些事便變了味。
那女子跟鎮子的一名鄉紳好上了，事情敗露那天是那位鄉紳的太太親自帶著人打上門來的。
張飛怎麽也沒有想到，自己的妻子會是這樣的人，他同鄉紳太太爭辯了許久，最後卻被鄉紳太太侮辱了一頓，又叫人打斷了腿。
最後的最後，張飛的妻子還是跟著鄉紳走了，無他，隻因張飛妻子已有三月的身孕，但那孩子不是張飛的。
這樣的事簡直是給張飛迎頭一棒，但是這件事妻子還是默認了。
後來幾番打聽，張飛才知道自己以為的好妻子原本也不過是一個揚州瘦馬，隻因得罪了主家的太太才被趕了出來，壓根就不是什麽落難的可憐女子，如今也不過是暴露了本性而已。
張飛一時崩潰，這樣的事其實換誰也是接受不了的，張飛腿好後，放了一把火將鄉紳家燒了個幹淨。
十幾條人命背著，張飛一時聲名大噪，被官府一度通緝，最後實在沒辦法隻能上山做了山匪。
張飛做山匪的那些年，燒殺搶掠的事沒少做，或許是壞事做多了吧，四五十歲的時候，山頭被官府的人一鍋端了，也不知走的什麽狗屎運，整個山頭的人都死的死，被抓的被抓，隻有張飛一個人逃了，還十分走運的搭上一艘船到了威海。
到了威海，張飛一度埋名隱姓，不大敢在人前多露麵，張飛躲到了山裏。
至於盤龍寺，據說是張飛醉酒在山腰撿到了一條盤柱的金龍，因此被佛祖點化了。
這盤龍寺也是奇，起初張飛隻是把它供在山中的一個破廟中，誰知道香火卻越發鼎盛起來，雖在深山可也總有人不遠而來。
盤龍寺的規模也越發大起來，人們也漸漸的忘了山匪張飛，隻記得盤龍寺的老方丈，洗悟和尚……
周舟和趙燕綏到盤龍寺的時候，天色還不大晚，天邊隱約還有一絲霞色。
許是觸景生情吧，阿嚒一見到寺廟就樂得不行，周舟想阿嚒大抵是想它的狗媳婦了，畢竟廟裏燒的香差不多都是一個味兒，事實上也確實是如此。
一進到廟中，阿嚒便興奮的東嗅嗅西嗅嗅的，仿佛是想找什麽熟悉的味道，但兜兜轉轉一陣後，又夾著尾巴跑到周舟腳跟處，威海始終不是太原，盤龍寺也不是城隍廟。
周舟頭一回覺得自己錯怪了阿嚒，阿嚒原來也是條長情的狗子，雖然也不乏有濫情的時候。
聽到外麵有聲音，側殿後麵走出來一個小和尚，似乎是沒想到這麽晚還會有人來寺中，小和尚先是朝周舟和趙燕綏作了一揖，隨後有點了兩柱香遞給兩人。
周舟沒拜過神佛，瞧著手中的香先是愣了一下，隨後又學著趙燕綏的模樣，朝著殿前的大金佛拜了拜。
拜過金佛後，周舟記得從前廟裏拜佛的人都會捐香火錢，便也有模有樣的也給了香火錢。
小和尚瞧著周舟給了香火錢，雖然麵上看不出什麽，小和尚麵上一直笑得跟個彌勒佛似的，但眼中卻是亮晶晶的。
瞧著天色晚了，小和尚又朝兩作了揖，語氣輕快道：
“今夜天色已晚，不如施主今夜便在廂房住下，明日再下山。”
瞧著小和尚雙眼亮晶晶的，周舟下意識捂緊了錢袋子，誰說出家兩眼空空的，眼前這個小子，眼中可是帶光的，還亮閃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