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永祥客棧
永祥……
辛辛苦苦找了大半天都沒能看到的兩個字，卻是不經意的轉眼間出現。
我可以很肯定的說，之前經過的所有店鋪，我都認認真真，仔仔細細的排查過了。但是並沒有找到這個殘缺的牌匾。
唯一能夠解釋的，這個牌匾的出現，絕對不是偶然。
而剛才那個小孩……
我站在牌匾下，拿出手機飛快地鍵入了幾個關鍵詞。
很快，一條本地的報道就映入了眼簾，大致的內容是前日傍晚時分，一個小孩橫穿馬路被卷入車輪下，慘遭碾死。
報道上貼出了那小孩生前的照片，卻是和我見到的那個幾乎一模一樣。
果然遇到的是個鬼小孩。
我心中暗驚的同時，也悄然鬆了口氣。
這熊孩子被車撞死，不過似乎他已經不記得這件事了。隻記得自己之前做了什麽，不記得自己後麵經曆了什麽……
突然，我又是心中一驚。
這狀況，豈不是有點類似於我在鬼市中看到的那鬼魂的生命中的某個片段的不斷重複？
我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氣。
隻是看自己身邊的時候，卻是依舊黑漆漆的草街不知幾許深。而那殘缺的‘永祥’牌匾下的店鋪，像是一個悄無聲息張開嘴巴的巨獸，等著不明真相的人進去。
頭燈的光線照進店鋪內，悉數被黑暗吞沒。
我還在猶豫著要不要進去的時候，就感到一股陰森的風自草街前後兩邊湧來，帶著股子漠漠的死寂蕭寒，順著風來的方向，一陣比一陣尖銳的詭異嘯聲傳來，在黑漆漆的夜幕下格外篸人。
頃刻間，陰風已經到了身側。
“臥槽！”我嚇得頓時一個激靈，連忙閉上眼睛。
剛閉上眼，我就覺得腳下一股黏黏的東西淌過，就像是那種菜葉上肥壯的青蟲，被捏死後留在手心的那種軟綿綿，黏糊糊的惡心感。
也不知過了多久，腳下那種延綿不斷的觸感消退，耳邊傳來了略微有些噪雜的聲音。
有街麵店鋪的吆喝叫賣聲，有兒童嬉鬧奔跑聲，有婦女買東西帶著幾分無賴嬉戲的討價還價聲……鮮活明動。
我知道，我已經進入鬼市了。
至於接下來的事情，就是如何在鬼市中盡快的尋找到穆晴的鬼魂。
但是對於這個事情，我毫無頭緒。
來鬼市之前，我曾把之前我在鬼市中的境遇完完整整地回憶了好幾遍，把所有可能涉獵到的情況都逐一寫下，試圖在這些東西中找出一定的規律，但是我發現這一切，都是徒勞的。
唯有隨機應變。
鬼市中一條街道延伸出去，隻有前後左右，再無其他方向。
我選定了一個方向後，就沿著鬼市漫無目的地前進著。
關於如何尋找穆晴的鬼魂，我率先想到的法子，是尋找一些和穆晴有關聯的線索。畢竟任何事情的存在，都不大可能是孤立的。
隻是，到底什麽線索才是和穆晴關聯的，我就不知道了。
因為我對穆晴的了解，能夠想到的和她有關的線索，也就是那場令她喪命車禍，那個她家開的電腦維修店，以及草街深處的忘川閣。
在這幾個為數不多的線索中，我最看重的，是忘川閣。
因忘川閣在草街的深處，鬼市也是在草街的深處。
更重要的是，忘川閣的那位老人既然讓我來鬼市，那他肯定應該是有所布置安排。否則偌大的鬼市中，想要尋找穆晴的鬼魂，不亞於海底撈針。
所以，我沿著鬼市前進的時候，不斷關注著周圍的店鋪。
令我失望的是，走了許久，也沒看到有寫忘川閣三個字的店鋪。
不過我也並不氣餒，當時離開鬼市的時候，我就是順著忘川閣的一口棺材離開。忘川閣的那位老也親口告訴我，忘川閣乃鬼市和草街陰陽集會之地，為出入鬼市命脈所在。
能不能走忘川閣進入鬼市不知道，但是離開卻應該是沒問題。
故而不管我能不能找到穆晴，都必須找到忘川閣。
因為這和我自己的小命戚戚相關。
鬼市之中無歲月。
寂寂無聞，默默無聲。
我走著走著，就忘記了自己是什麽時候來的，不過好在我還記得自己來這裏的目的是什麽。
大概是之前進入過一次鬼市，故而當我這次再把所有的念想都寄托在茶小樓身上時，雖然我很快就忘掉了時間，但是我來這裏的目的卻依舊清晰無比。
“找回穆晴的鬼魂，複活穆晴，讓女王大人開心。”
這是我進過上百次的思索後得到的自己進入鬼市的動力。
一念成魔，執念成魔。
因為我始終篤定一件事——我和周玉菲的事情，最終是瞞不過茶小樓的。要想讓她不在這件事上計較太多，唯一的辦法就是彌補過失。
而我和茶小樓之間共同的交接點，實際上也就是少數的可憐的幾個。
唯一算是曾生死與共的經曆，則隻有送穆晴去草街那次。
應允把穆晴的魂靈從鬼市帶出來，是我和茶小樓一起應下的差事。
功不能抵過，但可以消弭一定的負罪感。
這也是除了想破胡來，胡先生的局外，我進入鬼市的另外一個目的。
總之，不管是巧合還是必然，我發現我押對寶了。把尋找穆晴魂靈的任務當作讓茶小樓開心的執念下的一個分支點，我居然是一直都不曾被鬼神之力消磨掉神智。
不過想來，大概和我之前有過類似的經曆以及那場灰色的空寂的夢有關吧。
時間變的無關要緊時，我的動作也跟著變的慢慢吞吞。
當我意識到這件事的時候，我發現我已經變的癡癡呆呆。
雖然腦海裏的意識清晰無比，但肢體動作卻是跟不上自己的意識，就像是一個絕世高手奪舍到一副凡人的身軀，俗稱眼高手低。
我歎了口氣，大概這也是鬼神之力的另外一種壓製吧。
畢竟之前我所處的是那種渾渾噩噩的，也不知道自己的身軀的動作到底是正常還是慢一拍。
動作變的慢慢吞吞跟不上意識時，人就會比叫容易焦躁。
我用了很長的時間，才算是適應了這慢慢吞吞的行動，心性不再毛毛躁躁。
速度已經恒定，焦慮隻能是給自己徒增煩惱。
逐漸地，我學會了在借著觀察完周圍的情況後，思索著一些是否有被我遺落掉的線索。
鬼市中，是沒有時間這個概念。
那看似熱鬧的聲音是來自不知名的未知處，看似熙攘的人群，實則是許多已經死去的人的生命中的某個片段的重複。
唯一不變是街道兩側的風景。
走著走著，我腦海中忽而迸出一個念頭。
鬼市中的建築，都是千篇一律，那我看到的那些街麵的店鋪，是不是所有的名字也都一樣？
要是這些街道上的店鋪的名字也都一樣，那該找個奶子的找！
隻是，當我想要回想那些我曾看到的鬼市的那些店鋪牌匾時，忽然腦海一片混沌。無論我如何的努力去回想，始終想不起來自己看到了什麽東西。
莫說是街道上的店鋪，就連街道上那些行人是做了什麽，我都一無所知。
就像是一個失魂落魄的人，漫無目的地行走在冷冷的街上。
周圍的一切，和他毫無瓜葛。
但是我不一樣啊，我分明是行動慢如烏龜，幾乎是屬於走一步看十步，我清楚地記得在我經過的地方發生的不少似乎有趣的那些行人的細節……可是，那些有趣的細節，到底是什麽來著？
我用力晃了晃腦袋，卻是始終想不起來。
不過，我很快就放棄了這個念頭。
想不起來就想不起來，反正我又不是來看那些無關緊要的行人的事情，我是來……咦，我是來幹嘛來著……
我搔了搔頭，卻驚慌地發現，不經意間，我已經忘掉了我來鬼市的目的。
好像，我是來為了某個人，來找某樣東西。
涉及到更具體點的東西的時候，我再無記憶。明明那個念頭就在腦海裏打轉，但是卻始終冒不出來，像是隔了一層模糊的毛玻璃。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努力想著自己的問題。
想了又想，想了又想，始終記不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很久很久，或許隻是一刹那。
我茫然抬起頭，看著四周行動呆板的人群。
為什麽他們都在忙碌著，而我卻孤零零地站在這裏呢？好尷尬啊……
念頭一起，我就身不由己地隨著熙攘的人流前進。
雖然，我腦海中有一個身影模模糊糊地告訴我，別跟著這些人隨波逐流，千萬不要跟著這些人隨波逐流……但是，那個聲音越來越羸弱，越來越低沉，最終如嫋嫋清煙，消散不見。
夾雜在人流中，我漫無目的前行。
有人在中途折返離開，有人進入了周圍的鋪子，也有的人突兀地平白消失不見。
在我身邊的人換了一茬又一茬，換了一茬又一茬。
可是，這些對我來說，毫無關係。
我就像是一條逆流而上的魚，在回旋跌宕的水流中筆直向上，即便偶爾有同行者，也是在些許路程後，就彌散消失。
我不知道我要去什麽地方，我也不知道我還要走多久。
我隻是覺得，我就這樣該一直走下去，直到天荒地老。
如是，就可以忘卻某些難以啟齒的煩惱困擾。
直到有一天，我走到了一家商鋪的門前，那家商鋪的牌匾上，是用黑色的漆寫就的四個鐵畫銀鉤的字——永祥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