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陰魂不散
當年的洛家，最後到底遷徙到了什麽地方去了。
這個問題，是我聽完劉大公子講述後感到困惑無比的事情，想來也是劉大公子一直想要搞清楚的問題。
當我提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洛華沉默了。
他盯著我，以一種奇異的複雜眼神看著我，看的我毛骨悚然。
良久，他用一種嘶啞的腔調開口問道，“這是你要問的，還是劉白那個老不死的狗東西讓你問的？”
我沒有任何的遲疑，回答道，“是我自己想問的。”
洛華低聲嗬嗬笑了下，“問題的答案，就在劉大公子的心中，你找他去問吧。”
“那晚輩先告辭了。”我說道。
洛華不肯說答案，那就是我再追問也隻會引起他的不快。現在他可能還記著劉大公子昨日救他的恩情，但也說不定掉頭就會對我下手。
沒有人會願意待在一座隨時會爆發的活火山旁側。
離開墓地，我剛走回公路上，就看到劉大公子拄著手杖，倚在車的邊側。
“怎麽樣？”劉大公子問道。
我搖了搖頭。
“小華他不肯說出那件事之後，洛家遷徙到什麽地方去了嗎？”劉大公子皺了皺眉頭。
果然，他是想讓我問這個問題。
我點了點頭，把洛華的原話給劉大公子轉述了一遍。
劉大公子聽後，沉默了許久，才歎息了一聲，“走吧，跟我去一個地方。”
時隔百年，小城的模樣早已不知變幻了多少次。我們幾經周折打聽，才算是找到了昔年劉大公子買的那塊院落的地方。
隻是，呈現在我們麵前的，是一片綠水蕩漾的公園。
而劉大公子記憶中的東西，早已不複存在。
“當年那件事後，老夫尋找了不少地方，但是始終沒能找到洛家的遷徙之地，就好像整個洛家在一夜之間銷聲匿跡……”劉大公子嗬嗬低笑了兩聲，“其實在我心中，還有一個地方，就是小城這邊，隻是……我一直沒敢承認這件事。”
所以，劉大公子尋覓的時候，也是小心翼翼地避開了這地方。
租了條遊船，泛舟水波之間時，劉大公子坐在船邊，默默地盯著水麵。
不大的遊湖，十多分鍾就已經繞完一圈。
劉大公子下船後，整理了下衣衫，突然說道，“走，去墓地。我親自去問小華。”
他怎麽說，我便怎麽做。
隨著劉大公子再度來到墓地的時候，洛華依舊還在他姐姐的墓前，隻是墓碑和我之前所見的時候，已經有所不同。
先前我看到的時候，墓碑上，刻著是洛氏長女之塚。
此時在我麵前的墓碑，卻是寫著劉氏妻洛女之墓。
“你終於肯來了。”洛華的聲音，平靜的不帶絲毫感情。
“我來了。”劉大公子低聲說道，聲音低沉的有些飄忽不定。
“其實，我姐走的時候，是不恨你的。”洛華沉默了會，繼續開口道，“雖然我一直主張讓她去找你討回公道，讓她把你做的那些事都公之於眾，但是她不肯。”
“因為她不是那樣的人。”劉大公子聲音依舊低幽。
洛華嗬嗬笑了兩聲，“你很了解她？”
劉大公子遲疑了下，最終點了點頭，“以前我以為很了解她，但是時候我發現我一點也看不透她。現在，我很了解她。”
“哦？”洛華拉長嗓音哦了一聲。
“任何事情，當被困擾的時間超過百年之久，任何細節都被在腦海中演繹的滾瓜爛熟時，那麽問題的答案，其實就會變的很簡單。”劉大公子說道，“所以，我當年懵懂的事情，現在早已看透，看穿，看徹底。”
“然後呢？”洛華問道。
“然後？嗬嗬，世間那又有那麽多的然後。已經發生的事情，早就已經發生了。所以我的任何行為，也不能更改那些既定的事實。”劉大公子臉上露出一絲譏諷的笑意，“自欺欺人有什麽用呢？”
話音落，劉大公子猛地把手搭在了那塊墓碑上。
“爾敢！”洛華猛地暴喝了聲，舉起手中拐杖敲向劉大公子伸出的手。
劉大公子也不含糊，左手中的拐杖同樣斜斜上挑，點在了洛華手中的那根拐杖上。
兩相交撞，劉大公子巍然不動，洛華卻是後退了兩步，臉上泛起一片赤色，如同喝醉後的紅潮。
劉大公子擊退洛華，單手放在墓碑上，居然是硬生生的把那墓碑提了起來，掉轉著前後轉了一百八十度。
呈現在我麵前的，正是之前我看到的洛氏長女之塚。
赫然是在墓碑的兩麵，銘刻著不同的內容。
“這樣就對了。”劉大公子放聲大笑，“洛氏長女之塚，便足以囊括你的一生，又何必畫蛇添足的要加上別的東西呢？”
在他笑聲中，洛氏長女之塚邊上的劉氏之妻四個字，硬生生被劉大公子抹去！
做完這一切，劉大公子才整理衣飾，手放在了墓碑之上，低聲說道，“洛洛，既然我負了你一生，那就當我從來沒在你生命中出現過吧。來世，嫁個疼你，懂你，愛你的人。”
話音剛落，邊上就傳來洛華怒不可遏的罵聲，“放你娘狗屁！說的比唱的還好聽，你媽被你爹睡了後，你讓你爹給你媽說就當你爹沒睡過你媽試試看！”
劉大公子臉上瞬間戾氣暴漲，一頭銀發無風自動。
“豎子小兒，妄開髒口。”劉大公子手杖在地上一跺，寒聲說道，“洛華，別以為老夫不敢殺你！”
洛華卻是不怕劉大公子的怒意，臉上冷笑連連，“劉大公子一生狂傲不羈，自然是想殺誰就殺誰。不過你以為老子怕死嗎？”
劉大公子手杖抬起幾分，最終卻又放了回去，眼瞼下垂，“滾！”
洛華依舊昂然站在原地，死死盯著劉大公子。
“別用一副求死的樣子盯著老夫。”劉大公子冷笑了聲，“你們洛家，老夫虧欠的也隻是洛洛一人，真要是惹怒了老夫，就算你是洛洛的親弟弟，老夫照樣殺你。”
見兩人火氣越鬥越旺，我也是大為頭疼。
劉大公子在亡妻的墳前，自然是不會輕易動手，但是洛華要是一直這樣和劉大公子強下去恐怕就不好說了。
“兩位前輩，你們都是胡子一大把的年紀了，有什麽事情，就不能坐下來好好說嗎？大家都年紀這麽大了，真要是氣出個三長兩短的，洛洛姐肯定不願意看到啊。”我說道。
話出口，我猛地警覺自己好像說錯了什麽。
劉大公子講述的時候，他說的是小姑娘，但那是因為劉大公子當年的年齡，別說正值韶華的洛洛，就算是四五十的大媽，劉大公子也能喊一聲小姑娘。
而洛洛的那個年代，距離現在已經過去百年之久。
“你剛才喊的是什麽？”洛華突然驚詫地看著我，像是見了鬼似得。
“是……”我支吾著又那裏敢再開口。
劉大公子卻是冷哼了聲，說道，“你耳聾了？他喊的是洛洛姐。”
“洛洛姐……”洛華卻是悵然若失，有些失魂落魄地呢喃著這三個字。
許久，他才抬起頭，眼中帶著某種瘋狂而偏執的神情，“你可以讓洛洛重生？對吧？你叫胡……胡來，對，你是胡來，胡來胡先生！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你是胡來，你是胡來胡先生，我見過你！”
這又是唱的那出戲？
我有些茫然地轉頭看向劉大公子，劉大公子卻是同樣對我投來疑惑的眼神。
“快，你快救救洛洛。我知道你可以做到的，你可是神啊，你可是無所不能的，求求你快救救洛洛，她可是最疼愛你的洛洛啊，求求你了，求求你救救她，隻要你救她，我什麽都能給你，你說什麽我都可以答應你，就算是你要我的命，我也給你啊……”
洛華突然在我麵前跪了下來。
“洛華！”劉大公子低喝了聲，伸手就要去攙扶洛華。
但是他手剛伸過去，就被洛華拍飛。
“胡來，胡先生，求求你快救救洛洛，這個世界上隻有你能救她啊……雖然我知道這有點為難你，可是我相信，您一定能救她的，對吧？你肯定能救她的……”
洛華抱著我的腿苦苦哀求道。
我也想給他下跪，然後告訴他我隻是個什麽都不懂的人，而且也不是他認識的那個胡來胡先。但洛華死死的抱住我的腿，我根本動顫不得。
“胡先生，求求您救救洛洛吧。當年您能把洛洛從難產的垂死中救回來，後來洛洛受了那麽重的傷您也都能把她治好。現在也肯定可以的，洛洛才走了沒多久，您一定能妙手回春的……”
洛華還在不斷地說著。
我的麵色變了，劉大公子也是麵色變了。
劉大公子奔喪離開後不久，洛洛就臨產，但是接下來是一場白發人送黑發人的鬧劇，小孩剛出生就夭折，洛洛也是九死一生才勉強保住了性命，但是劉大公子並沒在這件事上去深究……
再後來，劉大公子和洛家一決生死，洛洛為了救劉大公子，以寫輪眼抗衡寫輪眼，重傷垂死。
以劉大公子的見識，最後都隻能得出一個結論——洛洛必死。
也正是因為這樣，劉大公子才失魂落魄的離開，連愛人的最後一程都沒敢送。
當劉大公子養好傷回來的時候，洛家已經搬遷，而洛洛……劉大公子自然是以為她已經辭世。
可洛華卻是明確地吐露，那一戰之後，洛洛被人從頻死邊緣再度拉了回來。
而兩次出手救治洛洛的，居然是胡來，胡先生？
這人簡直級是陰魂不散，那裏都能看到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