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真是自己找罪
我是不能理解他和悅悅之間的感情的，沒有血緣關係，隻幾天兩人卻處得和親人似的。我有些擔心，要是有一天他不在身邊了，悅悅會不會很不開心，她好不容易露出點孩子心性，會不會又恢複到在曾家的樣子。
“悅悅，叔叔來接你咯。”
“叔叔，好久不見，悅悅好想你！”
我搓了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這倆小孩，肉麻死了，臭悅悅，才一天，就好久不見。幼兒園門口，他抱著悅悅，領著我，卻不往停車的地方走。
“誒，不回去嗎？我們去哪？”
“我昨天和悅悅說好了，要帶她去買漂亮的芭比公主和美少女戰士，是吧悅悅？”他摸了摸悅悅的小辮子。
“去買玩具？她有很多了，你不用再給她買了。”我拉住他的手臂，有些著急。我說昨天悅悅怎麽這麽聽他的話，原來是被收買了。
他已經幫我們很多了，老給我們買東西，我什麽時候才還得完。
“我給悅悅花錢，又不是給你，你管不著，是吧悅悅？”抱著她顛了顛，悅悅原本抱著他的脖子，卻突然轉過頭來看著他：“叔叔，我們還是不去了吧，悅悅有芭比娃娃了，悅悅自己就是美少女戰士，悅悅不要玩具，悅悅要媽媽開心。”奶聲奶氣的，卻讓我愣住了。
我是不是太自私了？老想著什麽都不欠莫澤輝，可是卻連悅悅真正想要什麽都不知道。我平時陪著她在曾家沒能讓她開心，出了曾家也沒能讓她如願，我真的不是個好媽媽。
“好了，我知道你在意什麽，你別老想著和我劃清楚界限好不好，我們畢竟是這麽多年的同學，你現在又這麽不容易，我有條件，我幫幫忙不行嗎？人都有不順利的時候，朋友不就是這樣用的嗎，這時候不麻煩我，你什麽時候來麻煩我？你沒必要這樣的，知道嗎小摳。”他騰出手來，又拍拍我的頭，往前走。
我不說話了，停了一會迎頭跟上。有這樣的朋友，我上輩子是拯救了宇宙吧。
幼兒園過去兩個街口，有一個巨大的商場，高高的樓層矗立在市中心，此時正逢下班放學，是人流量最大的時候，放眼望去，到處都人，熙熙攘攘比肩接踵，熱鬧繁華。
“抓緊我，不然等會就走丟了。”他一隻手牽過我，一隻手抱著悅悅，高大的身軀偉岸可靠。
“嗯。”我不自然地蜷了蜷手指。
走過一個又一個櫥窗，每次莫澤輝牽我進入一個商店，我都有點卻步，很久沒來過這種繁華的地方了，整天奔波於菜市場小超市，都忘了這種鮮活明亮的感覺。
以前有了工資就跑來這邊血拚購物，打扮得美美的來犒勞自己，和林欣欣約著把附近好吃的甜點小吃都一掃而光，能一直逛到肚子撐腳起泡都不覺得累。多瘋狂啊那時，我們都還年輕。
“你坐著，試試這雙鞋。”他遞了雙白色的平底鞋給我。
“啊？”我居然又走神了，不知什麽時候到了一家鞋店。
“快坐下啊，我剛才看你腳走路有些怪怪的，是不是磨破皮了？”他把悅悅放在一邊的小沙發上，蹲下來查看我的腳。
“誒，你別看，我自己來。”我嚇得往後退了兩步。
他攤攤手，站了起來。
我坐在軟座上，將鞋脫下一看，還真是的，左邊腳後跟有個大血泡，在燈光下亮晶晶水盈盈的，真挺嚇人。
“嘶，你自己痛都感覺不出來嗎？”他瞪我一眼，轉身去問店員有沒有醫藥箱。
我悻悻然，剛才沒看見就沒察覺，現在反應過來，真的疼，我輕輕碰了碰，“嘶”，我倒吸了一口涼氣，真是自己找罪。
莫澤輝替我簡單處理了，又蹲下替我把鞋穿好，輕柔著好像我是一件易碎的瓷器。
店員曖昧的眼光刺得我如坐針氈，推他想自己來他還瞪我，一邊動作一邊念叨：“你說你這麽大個人了，連腳上長了泡也感覺不出來，悅悅都知道手痛要呼呼，你還一聲不吭一個勁就知道走，跟你說話也心不在焉老走神，出事怎麽辦，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將來受苦的是你自己。”
“你夠了啊！”我惱了，輕踢他。
簡直跟小老頭一樣，我聽旁邊噗嗤的偷笑聲，好想找個縫鑽進去，捂住臉，太丟人了，都當媽了還被人教訓，口吻和我爸似的，臭莫澤輝。
悅悅捏著裙角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我換了鞋馬上抱著她走了出去，把莫澤輝丟在了身後。
“你笑什麽呀？”我看著一隻手抱著我脖子，一隻手捏著我耳垂玩的女兒。
她不回答我，露出兩顆小米牙，咯咯地笑。
這小屁孩，明明什麽都不懂，還學著莫澤輝賣關子。
我撇撇嘴，在離門口不遠的地方停下腳步，等他追上來。
“真生氣了？本來就是嘛，你就是不照顧自己還不讓人說了？”他笑嗬嗬地在我身邊晃，“腳這樣還可以走嗎，要不要我背你？”
說著便要往前蹲。
“沒事沒事，你快起來，別讓人家看笑話。”我看周圍陸續從我們身邊經過的行人都流露出較為怪異的神情，臉又紅了。
“行吧，我們帶著悅悅去買玩具咯。”他無奈站起來，從我手裏抱過孩子，“你疼要說，別忍著。”
“知道了，你好囉嗦，我剛才是真的沒感覺到，你放心。”我嘴裏不說，卻領下這份心意。
悅悅對著櫃台裏的小玩具眼睛發亮，還有幾滴疑似口水的液體掛在嘴角，一直開心地拍手。我們倆看著她，笑笑。
“哇，你看見剛才那家人沒有，好幸福。”
“看見了看見了，爸爸年輕又帥氣，媽媽笑起來好溫柔，女兒也好可愛！”
無意間，我聽見有兩個手挽著手經過的女孩子小聲的談論。
我往四周看了看，好像周圍就我們幾個人挑東西，可能因為這地方比較小，人也不多，言語很清晰就傳到我的耳朵裏。
我循著聲音探出頭去看，隻見兩對年輕情侶相攜的背影。
“別羨慕人家了，你男朋友還擱這兒站著呢。”黑襯衫的男生似乎有些不高興。
“男朋友怎麽了，你又不帥。”
“嘿，你個不識貨的。”
“別吵了你們倆，天天吵也不嫌煩。”
四人笑笑鬧鬧地走遠，年輕就是好啊。
仔細回想起談話內容，又覺得有些尷尬，居然被誤認成為一家人了，莫澤輝應該沒聽到吧。
我回頭，他逗悅悅玩得正歡，我鬆了一口氣。
悅悅看來是真的很喜歡，抱著玩具的包裝盒一直不撒手，我怕她拿著太重，小手臂受不了，想替她拿一會兒她都不樂意。
莫澤輝提了很多剛才從超市買的東西，又抱著悅悅，似乎有些吃力。
“我來抱著吧，悅悅不算輕的。”我伸手想從他手裏接過孩子，卻見他突然停住腳步。
“怎麽了？”我見他回頭看了一眼，狐疑地問。
“沒事，走吧。”他皺了眉頭，又回了頭。
“真的沒事嗎？”我有些擔心，也跟著往回看了看，就見莫澤輝突然把東西放到地上，把悅悅放到我懷裏，轉身衝進了人群。
“誒，你去幹嘛？”
我不明白怎麽一回事，一時間手足無措。再看向他離開的方向，已經完全沒了蹤跡。
不能慌，不能慌，我看著懷裏抱著的悅悅，提醒自己。悅悅張著小嘴，似乎還沒從莫澤輝不見的事裏緩過神來，一臉茫然的樣子應該是被嚇到了，我輕拍著她的背，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我仔細檢查手中的提包和地上的物品，完好無損，也什麽都沒丟，那就不是小偷不是搶劫犯。
排除了這個可能性，那代表著莫澤輝應該沒什麽危險。
可是他到底去幹什麽了？難不成是看見什麽熟人了？
我坐立不安又不敢亂走動，人這麽多我怕他回來的時候找不到我們。
身邊行人來來往往，我抱著悅悅身處之中，像大海中孤立無援的小舟，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的。
我仿佛又回到了那年初秋，我在高中鐵質地大校門前，等著有個青澀的少年，拍我的肩膀說：“冬瓜，在這傻待著幹嘛，快進去呀，我們這學期還做同桌。”
可是我沒等到，我們相約好在校門口碰麵，若是分到相同的班級，就仍然做同桌，我們很幸運地分到了一起，可是我不夠幸運沒等到他。
從太陽升起，到落日餘暉，學校的門衛大叔提醒讓我早點回家，明天準時報道，我都沒等到那個場景。那個青澀的少年，如同掉進了時間的縫隙裏，從此隻剩回憶。
今天，他猶如那次，化身成為一滴水，一轉身便流入人海之中消失不見。
往事走馬觀花般從我腦海中掠過，瘦弱時被欺負的他，堅持跟在我身後跑步的他，沒說再見便杳無音訊的他，從天而降的英雄般護著我的他，一轉身又不見的他，一一在我腦海中浮現。
是不是，其實這幾天我都是在做夢？
我站在人群中，不知該去往何方。
就在我絕望之際，突然有人抓住了我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