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6 章
百蟲聚而噬, 得一蟲,為蠱。
陶瓷器皿上蓋著蓋子,這是一個很普通甚至有些粗糙的黑色陶瓷罐兒, 上麵的蓋子是平放上去的, 一圈兒有凹陷,蓋子剛好卡入凹槽之中,穩穩壓住, 嚴絲合縫。
這並不是絕對的密封, 卻也足夠保證罐體之中的東西不會跑出來,但, 真的不會被憋死嗎?
總感覺自己的科學觀再一次受到了嚴重挑戰。
屬於孩童的清澈雙眸盯著那罐子很久,揣著手,蹲在那裏的紀墨腦中反複思量著各種各樣的屬於罐中的場景,萬分遺憾這咋就不是個玻璃瓶呢?——一點兒都不直觀, 差評!
一些曾經被遺忘的事情也在這時候被想起了——他的記憶力真是越來越好了。
小孩子總是天真而殘忍的, 偶爾還會有些異想天開的想法,紀墨小時候也不例外, 他曾經拽下螞蚱的翅膀, 撕掉它們的雙腿, 再在最後分離頭身,看那內髒被拖拽一地的惡心,然後順勢丟棄。
拔掉蝸牛的觸角,撕下蝴蝶的翅膀, 也會故意把樣子還很醜陋的雛鳥放到塑料袋裏,最初是想要偷偷帶回家養, 怕大人不同意, 先藏一下, 哪裏想到最後成了送給螞蟻的食物,還是那種根本無法逃竄,隻能被螞蟻爬滿身,不得不在塑料袋中垂死掙紮的那種。
沒有看到最後的結果,在征得家人同意返回查看的時候,看到那毛都沒長齊的雛鳥是怎樣被爬了滿身螞蟻,哪怕沒有密集恐懼症,也完全不想觸碰它,免得螞蟻爬到自己身上,怪惡心的,於是,連塑料袋都沒有打開,就此遺棄,沒有看到那隻鳥兒最後的結果。
還曾把扭曲的青蟲用樹枝夾起,放在小口的鈣奶瓶中搗碎,青色的汁液像是碾碎的樹葉,別樣的殘忍。
也有實驗性質的,想要知道蜘蛛在密封的狀態下是否能夠存活,把那小小的寄居在牆角之中才拉出一張標準蛛網的小蜘蛛挑下來,弄到白色的小藥瓶之中,擰緊瓶蓋,放置在角落,又在轉眼間忘掉它的存在,幾日後再想起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麽,有些恐懼打開那個瓶子,於是連找到它都沒有,就直接遺忘到腦後了。
這些事情,現在想來,似乎格外毛骨悚然。
紀墨又想到了養在浴缸之中的王八吃食的時候是怎樣的,青色的螞蚱折斷了彈跳性強的雙腿,扔入魚缸之中,王八伸長了脖子,那粗糙的總是有著褶皺和斑點一樣的脖子伸出去,畸形而詭異,略顯尖的嘴巴撕咬在螞蚱的身上。
並不常打理的魚缸四壁上有些地方已經生了一層模糊的青綠,但那渾濁的水中,有一幕還是異常地顯眼,那從螞蚱身上流出的液體在水中就好像是被攪散了的蛋花一樣,不過是綠色的絮狀物,在湧動的水流之中漂浮,又漸漸消失,也許是被吃掉了,誰知道呢?
紀墨還曾見過被織毛衣的毛衣針戳死的刺蝟的屍體,像是動物版本的萬箭穿心,他差點兒沒認出來那是刺蝟,柔軟的腹部向上翻著,刺都在身下,那一小團白,讓人幾乎不敢認。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現實中的刺蝟,刺蝟的屍體。
還有兔子,被剝下的兔皮似乎還帶著鮮血的味道,被扔在操場上遍布的雜草之中,被他發現之後,割下了那絨絨的兔尾巴。
被捉住關入巨大玻璃罐之中的蛇,它也許死了,也許沒有,據說最後是要拿去泡酒的。
並不鮮豔的花紋盤在罐底,一眼看去,竟是看不到頭在哪裏,好像罐底之下桌上的花紋。
被製成標本的蝴蝶,靜態的美被留了下來,以死亡為代價。
擀麵皮一樣,被小木棍碾著腹部,壓扁的腹部之中擠出一條條鋼絲蟲的螳螂… …
這些早就被長大的孩子當做瑣碎遺忘的事情,一幕幕又在腦中串聯起來,讓紀墨都有些匪夷所思,原來我也曾有過那樣殘忍的時候嗎?原來我的小夥伴中還有那樣殘忍的人嗎?
他不明白當時的自己和夥伴是怎樣想的,才能夠對這些生物下如此狠手,這讓他感覺到一些心理上的不適,目光便有些直,直勾勾落在那個黑色的陶瓷罐上。
“你怎麽又來看了?還要一些日子才能打開,現在可不能看。”
女聲溫柔之中透出些嚴厲來,說著話,就把紀墨抱起來,這是紀墨這輩子的母親,同樣也是師父人選——蠱師麗,用這裏的稱呼來說,就是蠱麗。
他們現在生活的地方是一個寨子,位於層層深山密林之中的一個寨子,寨子中的很多人,一輩子都沒有出過這座山,他們很少跟外人交流。隻每半年,會有一個山中寨子聯動的集市,如同過節一樣,他們會準備些物品用作交換,一些不想在寨子中找伴侶的人,也會在那種時候跟外人相親,短暫地生活三天,之後再分開。
紀墨就是蠱師麗在五年前的一次相親之中得到的產物,因蠱師麗所在的寨子是女性為尊,其實山中大多數寨子都是如此,這可能與女性更能忍耐惡劣環境,並且壽命會比男人更長這一點有關。
總之,在這樣女性為尊的寨子,女子是不外嫁的,倒是有願意依附她們的男子,過來寨子中一起生活,而當不能過下去了,他們便會分開,各自尋找新的伴侶。
沒有婚姻的束縛,沒有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浪漫,也沒有三妻四妾的禁錮,一定要做比的話,倒更像是現代人的感覺,合則聚,不合則散,隻同居,不扯證。好離好散是大多數,個別的就——
蠱師麗有個傳說,很多人不敢在紀墨麵前說,但紀墨還是聽到了,他的生父,那位負心漢,就是被蠱師麗弄死的,因為他同時糾纏兩個女人,被蠱師麗發現了。
至於另一位被負心漢糾纏的女人,是死是活,就有兩種不同的說法了。
一種是這一對兒渣男賤女都被蠱師麗弄死了,做成了情人蠱。
另一種說法就是隻死了負心漢一個,那個女人被放過了。
前者是相信蠱師麗的狠辣之人,同時對情人蠱有所期待,後者就是更相信蠱師麗恩怨分明,對她懷抱善意之人了。
作為蠱師,麗跟寨子裏的人都不是很親近,連她所居住的地方,都不會有人輕易靠近,他們總是傳說,麗的屋子裏有一碰就死的東西。
這些傳說一方麵是真的,那個負心漢真的死了,紀墨見過他白骨化的頭顱,被當做某個裝飾品放在一旁,偶爾還會被插上幾枝野花,短暫地充當一下花瓶,更多的時候則是被一些不知道是什麽的毒蟲爬進爬出,充當巢穴用。
這個床頭裝飾物,簡直是童年噩夢,差點兒讓紀墨以為自己是降生到了什麽食人魔部族之中。
其他零散的骨頭,也都沒有被埋起來,認真找,在這個屋子之中總能夠找到它們的存在,無一例外,都有了別的用途,其中最常見的就是一隻短小的骨笛,被蠱師麗隨身攜帶。
再後來,紀墨才知道,他的生父,那位貢獻了全身骨肉的不知名人士,其實是蠱師麗的初戀,初戀就慘遇渣男,被騙人騙心又懷著孕被拋棄,可以想見蠱師麗的黑化是多麽正常。
哦,忘了說了,據說,那負心漢的血肉都被用來養毒蟲了。
而毒蟲養殖,就是製蠱的第一步。
在這裏麵,必須要解釋一下什麽是蠱,按照寨子裏的理解,無形不可見之物為蠱,但蠱又不能是一團空氣,那是沒辦法利用的,所以就要有個依托,這個依托的具體就是蠱蟲。
蠱蟲不是一般的毒蟲,最簡單的概念便是聚百蟲而噬,生者為蠱。
這個時候,蠱蟲的形態上,其實是不會有太大的變化的,比如說毒蛇吃了毒蜘蛛,那毒蛇會因此變成毒蜘蛛嗎?當然不會,但若是最後勝者是這條毒蛇的話,那麽這毒蛇就是蠱蟲了。
事實上,這裏麵根據放置時間的不同,還有一個變態的問題。
嗯,似乎跟前麵有些矛盾,但,確實是有可能改變形態的。
百蟲廝殺,具體未必達到百蟲的量,但蟲子多是一定的,在隻有對手可以吞噬的情況下,經過生死搏殺而活下來的蟲,未必還能保持體形完整,有可能缺胳膊少腿兒,甚至因為其他蟲子的毒物聚合作用讓自身產生一些變化,比如不正常的斑點,不正常的異化之類的。
這個還要根據蟲子的種類和放置的時間而定。
同樣,也要根據蟲子種類和放置時間而定的就是蠱蟲是否具有傳染性。
這一條,還不是紀墨現在會學習的內容,但他已經發現了,來求取蠱蟲的人之中對蠱蟲的需求也是不同的,而要確保這種不同,顯然是從蠱蟲的培育上就要有一定的種類篩選,好像藥師配藥一樣,對症下藥。
其中,情人蠱是廣為流傳的一種蠱蟲,外界的理解之中,這種蠱蟲給情人吃下,能夠讓情人對自己一心一意。
蠱蟲究其根本都是有毒的,在知道自己中毒的情況下,敢不對解藥一心一意嗎?
紀墨隻能說但凡當年蠱師麗殺人的時候慢點兒下手,讓負心漢知道自己招惹了什麽人,不用下毒威脅,他立刻就會回心轉意,從此一心一意,不敢二心。
可惜啊,當年的麗太年輕,也太追求純粹的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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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縫類比廚師,眾口難調,就不考慮了。
建造方麵,可列為備選,大夫也是。
至於書法,某些方麵跟畫師相類,暫時不考慮。
希望大家能夠喜歡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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