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6 章

  禦獸山莊裏隨處可見一些動物, 比起人,這些動物才像是這座山莊的主人一樣, 有白色的猛虎懶洋洋行走在花園之中,碰到人了,也不會避讓,反要讓人給它避讓,猩紅的大口張開像是打著哈欠,但那牙縫之上的新鮮血絲,又像是才生吞了活物。


  有下人還會給這些猛獸行禮,如同對待山莊的主人一樣。


  有的時候,在某處高樓上向下看, 能夠看到任意的動物在花園之中打鬧, 連他們來的時候聚會的大廣場上, 其實也是這些動物的嬉鬧場。


  如果哪日陽光晴好, 從廊下走過的時候,迎麵的微風之中夾雜著一絲亮晶晶的毛發, 也不用懷疑, 說不定就是哪位大個兒的毛絨絨掉了毛。


  每到換毛季,哪怕有專門伺候的下人精心打理, 也會有不少來不及打理就掉落在某處的毛發被風吹起,讓聞到的人因為瘙癢而打噴嚏。


  紀墨他們的住處都在小主人的附近,圍繞著這位小主人,其實也可以稱之為少莊主, 哪怕這種如同“太子”一樣的頭銜還沒有正式命名,可在很多下人眼中, 那不過十歲的孩童已經是少莊主了。


  這不僅因為他的出身, 嫡長子, 還因為他的武功,同樣,也有他那不好伺候的性格。


  甚至有私下的傳言還說,寧可得罪莊主,都莫要得罪少莊主。


  這句話似乎跟那句“寧可得罪君子,莫要得罪小人”有異曲同工之意,而少莊主這個本來就是孩子的“小人”在眾人心中印象如何,可想而知。


  紀墨並不是真正的古代人,也沒有每個世界原住民那樣局限的見識,在他看來,這位少莊主的日子並不好過。


  也是來了這座山莊之後,他才知道單傳的莊主並不是隻有一位夫人再無侍妾,恰恰相反,他的侍妾很多,其中一位,據說已經快要生孩子了,還很有可能是男孩兒。


  若是那個男孩兒出生,少莊主的地位就很可能會被動搖,因為天生體弱的少莊主並不適合練武,這也就決定了有些偏武俠風的禦獸山莊的傳承,很可能會因為習武與否的因素而改變繼承人。


  對江湖來說,嫡長子之類的身份,遠不如官員家中看重。


  隱約有些明白為何少莊主會在意米團這樣弱小的虎崽會不會被拋棄,在他看來,自己可能也處在相似的位置上,如果有更好的,就會被放棄。


  這不僅意味著家族資源不會向他傾斜,更意味著無法存活的問題。


  有些選擇,總是殘酷的。


  紀墨覺得自己把到了正確的脈搏,然而沒有用,學習不會因此加重,同樣也不會因此減輕,好像對他另眼相看,破例留下他的少莊主也沒對他再表示更多的恩寵。


  同樣的訓練強度,對他從無優待。


  進了山莊之後,他們要學習的除了禦獸之外還有武功,對己身的武功,同時也要在養育幼崽的時候培養跟它們的默契程度,比如說什麽樣的動作是進攻這種還算在指揮之列,是簡單的,但,要在主人正麵進攻的時候學會從側麵或後麵突襲支應,就比較難了。


  一次不好兩次,兩次不好三次,三次不好就是之後的無數次,直到幼崽能夠做到要求為止。


  課程的重複似乎並不是很痛苦,畢竟從無到有總是辛苦的,而這樣的辛苦之後,幼崽能夠做對配合之後的成就感也是加倍的。


  但,在這個過程中,教導他們的老師采用的懲罰也足夠讓人痛苦。


  ——鞭打。


  不是隻打幼崽,還要連著幼崽的主人一起打。


  繼跟幼崽同吃同住同訓練之後,還加上了一同受罰的經曆,這個時候,就會有一些問題凸顯出來。


  禦獸山莊名下的這些孩子們,都是從各個猛獸飼養園的下人之子中挑選出來的,他們有些並不是天性就愛動物,或者說愛動物比不過愛自己,當因為動物連累而受罰之後,難免就會對動物施加一些不好的額外懲罰。


  有些甚至還會在自己受罰的時候讓動物多挨兩下,盡可能躲在動物後麵。


  老師懲罰之後,會有下人來送藥,但這些傷藥,有的孩子就不會給動物用,而是全用在自己身上,兩眼含淚地後悔被選中的事實。


  在種種刻意疏忽和不當懲罰之後,很快,就有動物死亡了。


  紀墨聽聞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在給米團上藥,他們兩個本來就弱,被選上來一視同仁地訓練難免也會共同受罰,因為鞭子不會因為打擊對象的不同而更換,所以,如果主人肯為動物擋鞭的話,動物受到的傷就會小一些。


  米團就是這樣,被打的時候,紀墨盡可能用自己來阻擋那刁鑽的鞭子,臉上都被鞭稍打出了血痕,衣裳皮肉都破了,還把米團護在懷中。


  不知道米團是不是也清楚這些,反正這樣的同甘共苦之後,兩人在訓練上,果然會比較少犯錯。


  自然,這也跟紀墨的訓練指導有關,任何一種配合,在他了解清楚老師需要的是怎樣後,就會跟米團反複走位,米團開始還不知道就是隨意瞎撲,一同挨打之後,再動作的時候就會猶豫一下,看看紀墨,顯然,這樣也不算合格,耽誤時間是要不得的。


  便隻能紀墨拉著它不斷用肢體語言表示,自己這樣,它要怎樣,自己走這邊兒,它要走哪邊兒。


  被當做攻擊目標的人形草人在這個過程中總會被反複拖拽,便是攻擊達成,米團故作很凶的姿勢撲上去咬,卻也隻咬那一下,草是什麽,能吃嗎?不能吃為什麽要咬?之後都在上爪子。


  好在這樣也算完成基本要求,便沒有過於苛責。


  即便這樣,也不是次次都能做到,隻能說人與獸之間語言不通,實在是溝通困難,總會發生一些失誤,會被鞭打。


  紀墨已經盡可能護著米團了,但老師的鞭子太刁鑽,總還是會有那麽幾下抽到米團的身上,看它小小的身子疼得抽搐,紀墨就覺得自己身上也疼得厲害。


  話說回來,幾個世界,好像都沒受這樣的罪,偏偏又要生受,不能反抗,也反抗不能,隻能按照對方教導的訓練方法來。


  沒有專業知識點的量化提醒,紀墨也不知道他們的要求對不對,少了些溫情,多了些酷烈,但效果倒是拔擢,不過兩個月,他跟米團已經能夠做出幾種配合攻擊的套路了。


  也就在這個時候,聽到了有陪著主人受訓的動物死亡的消息。


  “唉,要是蛇類或者鳥類就好了,應該不會這麽慘。”


  紀閬帶來消息的時候這樣說著,他並不很喜歡蛇或者鳥,但實話實說這兩種存在真的不適用於鞭打教學,自然,也有另外的懲罰,同樣是針對著來的。可能因為訓練時候的配合所需不同,便是他們以後的應用恐怕都不同,所以跟毛絨絨的幼崽們並不是放在一起訓練的。


  不知道那邊兒是怎樣的訓練情形,但紀閬無法想象用鞭子去打蛇或者打鳥,所以… …


  “那,怎麽辦?”


  紀墨有些擔憂,沒有了動物幼崽陪伴的孩子,會被送回去嗎?


  大約很多人都抱有這樣的想法,連那個死了動物的孩子也是,他的臉上甚至沒有為死了的動物感到難過,反而有些輕鬆和高興。


  大家一同聚在一起,聽老師講話。


  老師是個中年漢子,極為健壯,手腕上小腿上都綁著皮子做成的護腕和護腿,紀墨總懷疑其中可能還夾了一層鐵板,因為腿功時候,那一記鞭腿帶起的風聲,以及直接斷木的力道,總讓人暗自敬畏。


  這個世界的武功到底有沒有內力之類不科學的存在,紀墨暫時不知道,但他知道他們已經開始學習的呼吸法的確有益身體,不會直接增加武力值,但對身體素質的提高應該有些幫助,體力增強是不爭的事實,也可能同樣強度的體育訓練也會達到這樣的效果。


  此外的什麽敏捷耐力之上,暫時還沒發現什麽特殊之處,或許隻有量化的數值才能把一點兩點的微弱變化展現得淋漓盡致吧。


  “你們要知道,身邊兒被你們選擇的動物就是你們的半身,生死與共不是必須的,但那隻在搏殺之際,否則… …”


  老師一直在訓練他們的其實就是和動物配合的搏殺之法,同樣是毛絨絨,針對不同的動物,也有不同的套路,這樣的法子多有殘酷之處,而它最殘酷的地方才在今天顯露。


  死掉的動物屍體被放在前方地麵上,青石地麵,頗為平坦,摔人也是很疼的,那是一隻犬類的屍體,它側躺在那裏,小小的身子幾乎與地麵齊平,沒有一絲起伏,看不出曾經是怎樣的,身上的口子已經沒有血了,周圍的毛發都是暗色的,還有些蚊蠅之類的東西在那裏飛舞。


  天氣熱,不過一晚上,就成了這樣,似乎已經要散發出腐爛的臭氣來。


  老師把動物的主人,一個孩子叫到前麵來,手上挽著的鞭子放開,在對方畏縮的神情下,比照著動物屍體上的傷痕,給他身上留下了更深的傷痕,隻看那血流如注的程度,就知道平時懲罰他們大約還是留了手的。


  孩子會躲,但任憑他怎麽躲閃,那鞭子就像是長了眼睛一樣,必要在同樣的位置給他身上留下深深的傷痕,補齊了傷痕之後,動物的屍體就跟孩子貼在一起,老師要求他抱著動物的屍體被綁在牆邊兒的立木上,直到此刻,這些立在牆邊兒的暗色木頭仿佛才有了自己的作用。


  “它沒有傷藥熬了一晚才死,你熬過同樣的時間,就可以離開了。”


  老師這般說著,又把其他的孩子帶到場地上訓練,依舊是之前的訓練,但這一次,所有的孩子都專心了很多,還有幾個,看著身邊兒傷痕累累的動物,不自覺地打哆嗦,相信這一次回去之後,他們的照顧會更上心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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