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6 章
這個世界於紀墨而言是陌生的, 出生之後也沒走多遠的地方,在小山村之中打轉兒,被拐子拐走之後, 又是坐車又是坐船, 來來回回, 似乎也都在小房間之中轉圈兒。
等到好容易安定在這個看起來人口頗多的城市之後,礙於拐子們從事的事業的隱秘性,他們的藏身地點也有點兒大隱隱於世的樣子,竟是不那麽靠近繁華之所,讓紀墨就是想要聽到點兒什麽閑言碎語都不容易, 更不要說目力所及的那些磚瓦房舍了, 也許有些地方特色, 但都還是古代,總也沒什麽大的不同,無從了解這個世界的根底, 判斷現在所在的是什麽地方。
滿頭的發都被刀子刮了個幹淨,也不知道是做什麽用的刀子,很是鋒利,紀墨被按著腦袋的時候都覺得有些心驚,現在,他正裹著一個浸了藥的布巾坐在盛著熱水的浴桶之中,紀墨身上的皮膚都有些紅彤彤的, 那是被刷子刷紅的。
毛刷上還沾染著一些動物的毛發, 寥寥幾根, 粘在皮膚上, 帶入熱水中, 再有布巾上的一根兩根, 哪怕熱水十足舒服,讓精神都跟著放鬆下來了,心裏頭還是有些唏噓,這浴桶別是動物洗的時候用過的吧。
紀墨以前沒養過小動物,對它們的喜愛是有,也就局限在看到的時候微笑,並想要摸一摸的程度了,再多是不能了,同吃同住什麽的,不就是要把自己的所有東西都和它們分享嗎?
隻要想到一隻小動物,無論怎樣可愛,都可以隨便用才在地上踩過的爪子踏上自己的床,並且還可能隨地大小便,甚至舔自己水杯之中的水,紀墨就覺得渾身毛毛的。
不是不愛,而是喜歡到那種份兒上,他覺得有違某種物種隔離的精神,既然都不是同一個物種了,同吃同住什麽的,是不是太為難了?
有本事和仙人掌一起睡覺,不然就跟狗狗一起吃屎啊!
用人的餐具給狗吃飯,自家的不嫌棄,放在公共場合想一想,有幾個人願意自己去吃飯的地方用的餐盤其實被狗狗用過,哪怕洗過也消毒過,心裏麵那種膈應感,總還是存在的吧。
可以養,可以喜愛,但適當的距離總也該保持。
他都不稀得親人,憑什麽要親那些貓貓狗狗啊!
可愛?可愛也不行!
難得的熱水浴,因為那幾根不知什麽動物的毛發而蒙上了一層陰影,好在紀墨知道現在不是挑剔的時候,覺得洗幹淨了馬上就跑出來了,完全沒有賴在熱水中享受的意思,還不忘把那幾根粘在身上的毛一根根去掉,再把粘過毛的地方用涼水桶裏的水又擦了一下,至於擦了之後發現涼水桶之中也有動物毛發的事情,就不要讓自己添堵了,當沒看到吧。
外間,有準備好給紀墨的衣裳,應該是某種製式的服裝,跟大人身上的差不多,不過是小了好幾號的舊衣。
紀墨囫圇套上,走到外頭,就看到桌上放好的吃食,不多,一個小孩兒拳頭大小的饅頭,發黃發黑,絕對不是純白麵的,即便如此,也足夠讓人感覺安慰,這是完全接納的意思了。
身上還帶著一股藥味兒,那是除去虱子的藥粉,洗浴的水中都是,被浸泡了好一陣兒的紀墨出來的時候,還能看到水麵上漂浮著的小黑點兒,幸好數量不多,不然密密麻麻一片,恐怕會讓人有密集恐懼症。
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大人,在對方的示意下,紀墨道了謝,洗幹淨的手抓起了饅頭,吃了幾口,咀嚼出絲狀物,吐出來拿在手上一看,很好,又是一根動物毛。
秋天到了,又到了動物們掉毛的季節了… …
腦中仿佛出現了一片幾乎發黃的大草原,然後三三兩兩的皮毛動物在其中懶洋洋溜達,隨著走動,風吹過,大片大片的毛仿佛被吹開的蒲公英一樣,漫天遍野地飛舞。
有些掛在荒草上,須臾就成了一個蓬鬆的小毛團,黏附著周圍飄散的毛發,很快,如同一團絨花一樣掛在草莖上。
這時候,就有解說的聲音切入,告訴大家,該換季了,動物們都掉毛了。
掉毛了。
扔掉手上的那根毛發,看了一眼黃黑參半的饅頭,暫時沒發現裏麵還有銀亮的毛發,一口咬下去,很好,這一口沒有,那麽,再來一口… …呃,有一根,吐出來好了,就當是頭發絲,吃飯吃到頭發絲什麽的… …
誰家吃飯能夠經常吃到頭發絲啊!一個饅頭裏麵已經三根毛發了,這是和麵的時候就把毛發加進去當佐料了嗎?
心裏頭的鬱悶勁兒別提了,然而吃還是要吃,不吃餓得慌,恐怕也不能留下來了。
一邊吃饅頭,一邊吐毛發,這種經曆,紀墨覺得,應該也就是這個世界了。
既然連吃的東西都不能幸免,那麽睡覺的時候發現床鋪上也有動物毛發什麽的,似乎就很正常了,說不定這是它們在這裏走動之後留下來的呢?
半夜起來的時候,發現黑暗的房間之中有兩點綠光,嚇了一跳猛地睜大眼睛,之後紀墨才想到那綠光可能是什麽,貓科動物的眼睛在晚上可不就是這樣的!
正想著,那綠光似乎發現他沒什麽威脅,走動了幾步,沒有再注視他了,等到紀墨方便完回到床上要繼續睡的時候,綠光又亮起來,就在床上,很好,終於知道床上的毛發是怎麽積攢下來的了,感情這是對方睡覺的地兒啊!
“搶了你的地盤了,對不起啊!”
沒什麽誠意地說了一句,紀墨想,就算是禦獸,以後肯定也不能這樣過。
主線任務:禦獸師。
當前進度:何玉柱(師父)——未完成。
早在看到任務的時候,紀墨就想過禦獸師會是怎樣的,字麵意思,禦,使馬也。禦獸師,應該就是駕馭野獸如同禦馬的人,這種職業技藝本身就帶著點兒驅使的意思,所以跟動物為伴是可以預期的。
而這些被禦使的動物應該如同馬一樣,至少有些食用之外的用途,不說全部充當坐騎,如貓那樣能逮耗子,如狗那樣能看家,總也是應該的。
若是有些大型猛獸,比如說獅虎之類,可能更加符合禦獸的需求,也能體現出禦獸的水平來。
現在麽… …紀墨調整了一個姿勢,不讓那不怕人的老貓堵住了自己的呼吸,抬手壓在對方的身上,透過毛發傳遞過來的熱度,別說,忽略這是什麽,還挺舒適的。
“你可別尿床啊!”
紀墨擔心地嘀咕了一句,閉上眼睡熟了。
早上醒來的時候,沒在床上看到什麽老貓,隻看到了幾根橘黃色的毛發,昨夜那隻,也許是個橘貓?
回憶手感,摸起來沒有那麽大的體積,所以,果然橘貓都是虛胖嗎?
揚起被子來,陽光下,一同飛舞的毛發讓人看到就覺得呼吸道有些癢癢的,想要咳嗽,甚至打噴嚏。
紀墨偏了偏頭,似乎是要躲避這些毛發對呼吸道的襲擊一樣,屏著呼吸抖摟好了被子,又把它疊好,到了外麵的時候,看到那沙沙聲的主人,大人已經開始在掃地了。
“我來吧,我來吧,我也會掃地的!”
紀墨臉上掛著笑,積極主動地去搶那比自己個頭還高的掃帚,大人沒說什麽,直接鬆了手,讓他去掃,還指派了範圍,“到那裏就可以了,其他地方,不要亂跑。”
“好,好,我知道了,我肯定能很快掃完的。”
紀墨應著,就開始了滿頭大汗的勞作,等到辛苦掃完地,回到房間的時候,已經看不到大人的人影了,桌上倒是放著一個饅頭,像是在等著給他吃一樣。
心裏不太確定這一點,拿著饅頭,紀墨就去找人,找到正在某個房間後頭調拌食物的大人,對方正在打肉鬆,用一種模樣有些奇怪的扁平麵杖敲打著已經快要散架的肉,等到敲擊得差不多了,就用刀子切得碎碎的,省了手撕的工夫。
紀墨第一眼認出那刀子,可不就是昨天給自己剃頭的那把,刀鋒沿著頭皮刮過的感覺,真的是一想就覺得頭涼。
頂著並不是太整齊的小光頭,紀墨來到大人的身邊兒,詢問對方吃過飯沒,又問了那個桌上的饅頭是不是留給自己的,得到肯定的回複後,才給了對方一個大大的笑容,拿起一直捏在手中的饅頭開始吃。
可能因為不是白麵的關係,這饅頭沒那麽宣軟,幹吃有些噎得慌,大人心腸好,指了一旁的水讓他可以去喝一口,就著水桶喝。
紀墨這第二眼又把水桶認出來了,昨天給他添洗澡水的桶也是這個,呃,算了,喝一口吧,總比噎死強。
有了這一口,就有了下一口的肉鬆,沒什麽滋味兒的肉鬆被遞到了嘴邊兒,紀墨看了一眼那隻捏著肉鬆的手,最終也沒嫌棄,張口就吃了,他吃得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舔到對方的手指,既惡心別人,也惡心自己。
大人倒是沒那麽多想頭,看他吃完了,就開始指派他分裝案板上已經處理好的肉鬆,若幹食盆都是一個規格的,像是洗臉用的木盆,就是有些深,一個能夠裝上不少東西。
這是要給動物喂食了。紀墨有所領悟,這位大人八成就是何玉柱了,若不是那些拐子,這樣遠的距離,他恐怕很難找到這位。話說,這裏是哪裏來著,對方是哪家的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