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4 章

  一個個小小的尖頂房子被整齊地安放在草地上, 青青綠草地上,或白或黑或雜色相間的毛絨絨的小犬正在嬉鬧玩耍,互相堆疊的樣子, 像極了在玩疊羅漢, 然而誰都不想當下麵的那個, 於是總在打鬧。


  “來來來,吃飯了。”


  清脆的鈴聲響起,搖晃的銅鈴下墜了一條絲絡,晃啊晃的,被銅鈴聲吸引而來的小犬嘴裏發出“嗚嗚”的聲音來, 稚嫩的如同孩子的叫聲之中都透著歡喜, 有的已經圍著大人的腿腳打轉兒,有的還去撲那銅鈴下的絲絡, 很有好奇心的樣子。


  紅色的絲絡上打著結, 摻著其他的顏色, 讓那個結頗為繁複而吉祥, 束口的袖子並不拖曳行動, 大人抬高了手腕,那並不長的絲絡就在小犬努力而無法夠到的位置了。


  “真是頑皮。”


  隨著這樣的話, 還是把早就準備好的食盆放下,裏麵是早就準備好的食物, 一種肉鬆, 肉鬆都要用瘦肉製作, 還要反複捶打撕碎撕細, 方便這些小犬進食, 其中還會添加一些有益營養的豆製品磨製成的粉。


  佐餐的水也不是隨便給的, 裏麵會兌了奶, 還是加了少量果汁的奶,有的時候會有一種酸酸甜甜的味道,還有細碎的果粒直接放置在其中,最為小犬所喜,卻不敢給它們多吃,隻怕有的小犬不耐水果,反而生出病來。


  隨著食盆放好,那些還圍著大人打轉兒的小犬都去搶著吃東西了,單獨養一個的時候還不覺得什麽,但這樣的一群,團團而吃,看起來都覺得那食物格外鮮美好吃。


  小犬吃著東西,大人卻不能停,還要收拾這草地上的雜物才好,其中包括小犬的糞便,為了防止它們再去聞嗅反食,需要收集起來單獨埋了,還要埋得深一點兒,免得再被它們挖出來。


  有的時候,小犬打洞,也是一把好手。


  所以,隨後就要檢查這一圈兒圍牆了,這一片兒地方年久失修,連圍牆都透著殘破的感覺,某些地方,甚至都能看到好似暴雨反複擊打而形成的坑洞,讓那一麵牆壁都成了麻子臉。


  麻子臉倒不怕什麽,這牆壁畢竟不是普通的圍牆,無論是厚度還是硬度,再支撐個幾十年都沒問題,隻是,再好的牆壁都禁不住總有小犬鍥而不舍地在某處磨爪子打洞。


  被臨時封堵的狗洞,已經有過兩個了,再讓它們這樣打下去,“也不怕哪日(牆)倒了砸了它們。”


  大人搖頭歎著,這些小東西,好玩的時候顯得聰明,丟個東西出去,它們都能給尋回來,還很懂得賣好討賞,但某些時候也是真的蠢,外麵是什麽好地方不成,真的打洞鑽出去,隻怕要被人丟到鍋裏烹了吃,哪裏像在這裏,還有肉吃。


  外頭的人啊,可沒幾個能夠天天吃肉的,哪怕是瘦肉呢?

  小犬吃東西的時候極為專注,根本不管外頭是怎樣的,全沒發現它們精心打出來的洞很快又要被填上了。


  那是一個已經破損很大的洞,乍一看,竟不似小犬能夠打出來的,大人疑惑地多看了兩眼,這才發現縮在洞旁邊兒的一團,還是個聰明的,知道把枯枝碎葉遮蓋在身上,加上那灰撲撲好似爛抹布一樣的衣裳,竟是一點兒都不顯眼。


  是個孩子。


  大人手中持著一根杆子,攆狗用的,還能當個拐杖使喚,這時候,用杆子捅了捅那縮著的孩子,對方本是埋頭在膝上,努力用並不寬大的雙袖遮蓋起頭臉的潛藏,被捅了一下才驚醒般抬頭,瘦巴巴的小臉兒一看就是營養不良,唯獨一雙眼亮而有神,像是紫紅發黑的葡萄一樣,看得喜人。


  “你這小孩兒,怎麽竟從狗洞之中鑽進來了!”


  小犬數量雖多,破壞力卻不大,就跟小孩子一樣,它們玩什麽總是沒耐心,就是打洞,也不會持之以恒就在那一處使勁兒,能夠打出洞就很了不得了,想要多大是沒可能的,旁邊兒那個洞,一看就有這小孩兒的手筆,小犬可不會一塊兒塊兒拆磚。


  洞口的痕跡上早就顯露出來不同,本還以為是個偷兒,現在看來,倒是讓人鬆了一口氣。


  “快回去,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大人故作凶惡地嗬斥著,他的一張老臉好像皺巴巴的橘子皮,沒有胡須遮擋,還有些婆婆嘴的樣子,算不得好看,尤其一雙三角眼,瞪人的時候真是厲鬼在世一般,看起來就凶。


  並不貼身的衣裳,窄口的袖子,把他的全身都包裹得嚴實,然而那種壯碩感還是能夠從寬大的手上看出來的,便是適才進來,單手就能環抱一個盛滿食物的食盆,也不是沒力氣的人能做到的。


  “大人,求求你,留下我吧,我聽話,能做很多事的,能給你幫忙。”


  懇求聲條理清楚,並不是從自身出發的賣慘,而是直接在自己的有用之處,這種回答本身就讓人有些意外,一個四五歲的孩子,已經能夠想到怎樣發揮自己的作用了嗎?

  顯然不是的,隻是他更明白這樣說才更有被留下的可能。


  世人的同情心,也許那些富貴人家肯舍些粥米出來,但旁的人,自己都過得不怎麽樣的人,可不會有多麽大方。


  別人不是你爸媽,憑什麽無私愛你。


  孩子的眼睛明亮,明明是求懇人,卻沒有低三下四的感覺,便是此刻,也不見下跪磕頭之類的慣常求人該有的動作,偏又不覺得他無禮,那眼眸之中的堅定好似在說“留下我絕對不會虧”之類的話,傳遞出來的感覺很有些奇怪。


  不一樣,跟其他人都不一樣,似乎不是貧寒人家的孩子,有些太自信了,或者說,像是那些一時落難卻堅信自己能夠東山再起的貴人家的公子。


  記憶中,恍惚有那麽一幕,就曾見到某位外戚人家的公子這般昂然,縱然要因家族而同被問罪,依舊能夠挺直腰杆,才十來歲的年齡,便已經能夠看到某種堪稱為風骨的存在。


  是了,就是那樣的感覺,可… …


  視線回到麵前的孩子身上,無論是那打著補丁的破衣爛衫,還是那外在的形容,不是富貴人家該有的膚色,粗糙的皮膚也絕對不是養尊處優過的樣子,但,某些東西,總是共通的,讓人一眼就能看出那種骨子裏的相似來。


  “你是誰家的孩子,怎麽來了這裏?”


  口氣緩和,並不是一口回絕,似乎給人一線希望。


  “我是被拐子帶來要賣的,我逃出來了。”


  這一世的開始似乎太過艱難了些,紀墨這樣說著,想著開始的境地,農家小子,還是個大家庭之中的一個小兒子,父母都有四個兒子了,還不算女兒兩個,另有叔伯兄弟的兒子若幹,農家不排什麽大排行,各家論各家的,誰家的小三小四小五之類的。


  被排做小五的紀墨本不是真正的小孩兒,不至於被拐的,成人的智商若還能被棒棒糖騙走,那可真是奇了怪了。


  但這年頭的拐子可不講什麽先禮後兵,見到時候合適,就直接把人捂了嘴帶走。


  一個小孩子的掙紮力道能有多大,更不要說對方是兩個成年人了,就這麽著,被堵了嘴塞到麻袋裏背走,連掙紮都如同無力的幼獸。


  這裏也要怪紀墨自己,四五歲上,還不見周圍有什麽禦獸師,都是一群土裏刨食兒的人家,便是有些能耐的,撐死是在附近的鎮子上當小吏的樣子,有的甚至都是小吏下頭的狗腿子,這就算是很本事了。


  鄰近的村子之中也沒聽說過有什麽特殊的人家,紀墨不死心,便隻能自己探尋,又不能跟人說這些,便自己找,哪家養狗養豬的,他都會去瞅一眼,便是沒有養小動物的孤寡老人,誰知道對方是不是深藏不露,故意隱藏,也要去定點刷個卡什麽的,混個臉熟總也沒壞處。


  眼看著脫離同齡小夥伴的紀墨就能刷到村長老爺爺的好感度,從此成為村中最拉風的小崽子的時候,也有人盯上了他這個行走的小肥羊,真實意義上的小肥羊,畢竟嘴甜乖巧懂事,在某些人眼中,也是能夠賣上大價錢的標配。


  那些大戶人家的小廝都是怎麽來的,一部分是家生子,家仆生下的孩子直接送入府中,自小耳濡目染,還會顯得聰明懂事一些,另一部分就是從外頭買,男孩兒不是女孩兒,就是窮人家也不會隨便丟棄,哪裏有那麽多還在買賣,一些是窮得不賣活不了,女孩兒都賣完了,隻能賣男孩兒了,一些就是被拐來了。


  完全不講基本法的拐,暴力壓迫,直接把人綁走就完了。


  從來沒經曆過這種事兒的紀墨是真的沒想到,就在村子裏,幾乎是家門口的位置,就能被這樣暴力帶走了。


  理論經驗真的是理論經驗,棒棒糖都沒一個,差評!


  完全沒有展現智商餘地的紀墨隨遇而安,在不知道被帶到哪裏去之後,隻能迅速調整方案,討好那些拐子,從而獲得了逃走的機會。


  這可真是一段坎坷的經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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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一章標錯了章節名,該是番外,一會兒去改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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