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6 章

  紀墨認為, 那些對抽象畫的吹捧之中必然有著水分,其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是真的看懂了, 又有多少人是穿鑿附會, 多少人是人雲亦雲。


  誠實己心, 紀墨就是不懂,於是在不懂的情況下他對抽象畫派的些許看法也未必成熟,淺說理解罷了。基於他現在獲得的知識來看,那種不通過具體的寫實景物來表達意境的抽象畫,比王子楚恐怕還要低了一等。


  還記得那三個著名的層次是怎麽劃分的嗎?第一層, 看山是山, 看水是水;第二層, 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第三層,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


  王子楚的畫作是第三層,景物還是景物, 意境已然不同, 抽象畫大概就在第二層,它的意境並不依托現實的景物,隻是傳達意境感情而已,山不是山,水不是水, 於普通人的觀賞度顯然差了些。


  紀墨覺得自己已經在向第二層挺進,不過實力所限, 還無法把山水相融, 看起來, 哪怕同在一張畫紙上,卻也是兩處風情,不與人同。


  王子楚在這方麵的經驗局限在畫作上,他畫的時候知道怎樣處理最好,看的時候也能覺出哪裏不對勁兒,但要讓他說出怎麽改,或者說這種不對勁兒具體是怎樣的問題,那就很麻爪了。


  除非讓他按照自己所想,再按照紀墨畫上景物重新畫一幅,對比之下,才能知道問題具體在哪裏。


  但,同樣的景色,不同的人畫出來帶著不同的意境,也無法全然當做範本來看,隻能說其中不合本心之處,必然是也要被更改的。


  兩人以畫作交流,紀墨說了自己心中所想,王子楚靜靜聽著,聽完之後還有些恍然,像是上課的小學生得到老師講授的知識,開悟了一樣。


  “竟然還有這許多說法!”


  聽到這種話,足夠讓普通人心態瞬間爆炸,什麽意思,你啥都不懂就啥都會了!


  紀墨卻適應良好,可能是已經見過太多各個方麵的天才了,這些人,於某一道上的確是天才的,但這份天才未必能讓他們的日子過得更好,隻看王子楚,如果他沒有這樣的畫作天賦,或許還不會被再次歸罪,說不得慢慢地,等王父度過了某種幼稚任性的時期,他也會得到很好的對待。


  哦,對了,王父後來娶的那位,據說是他大嫂、即曾經的青梅竹馬的妹妹,那位繼室還給他生了一個兒子,嫡次子。這個位置,原配的嫡子,繼室的嫡次子,其中的差距還是有的,所以… …很難說王子楚遭的罪是否都是出自王家,也許那位繼室也出了力,姐姐的舊恨,她的新仇,因王母已逝,都著落在王子楚的身上了。


  “不過是普通人的淺見罷了,我不比師父天賦,想要學好,總是要多用些心的。”


  紀墨回答得誠懇,王子楚聽了,並不謙虛,點頭道:“是要多用心。”


  心底裏,他顯然也是認同自己的天賦傑出的。


  紀墨一笑,並不因此覺得王子楚倨傲,自知之明其實是兩個方麵的,弱者明白自己弱,強者明白自己強。


  兩個又畫了一會兒,紀墨修改了自己的畫作,再讓王子楚看過,最後一次修改後,再抬頭,就看到王子楚已經靠著枕頭睡著了,頭歪在一邊兒,看起來不那麽舒服。


  紀墨放下筆,去外頭叫了人來,幫忙把王子楚放倒,讓他安睡,自己則收拾了畫作,把王子楚的畫作收拾好鎖在箱子裏,把自己的也收拾好,隨身帶走,出門的時候,跟那粗壯道士微微點頭,算作示意。


  小廝在外頭等著,見到紀墨出來,也不多話,跟著就往外走,紀墨手上的畫卷,都是他自己拿著,並不讓小廝接手。


  紀父從不檢查紀墨的畫作如何,便是內宅之中的嫡母,對此也並不看重,隻能說畫師在這時候並不出名,不是顯流真是太好了,給了紀墨默默成長的時間。


  晚上,紀墨檢視箱子之中的畫卷,這些畫是分開放置的,王子楚的畫卷專門放在一個箱子裏,紀墨自己的放在一個箱子裏,一個上鎖,一個沒上鎖,相鄰的兩個箱子裏麵的畫卷數量也是不同的。


  每隔一段時間,紀墨都會自我檢查畫作的進步程度,把明顯看不上眼,自己早期的那些畫作挑出來騰空箱子,而王子楚的那些,每天也都會看,一幅幅畫上的景物都不相同,相同的卻是那種意境,幾乎不變,隻在濃淡多寡。


  “意境是心境嗎?”


  紀墨微微皺眉,心中想,王子楚的成長經曆那般,固然可憫,卻也不至於讓人成了這種意境表達出來的感覺,從接觸到現在,幾年時間,人是不可能一直偽裝自己如此的,王子楚從內而外展現出來的都是“真”“一”,真心實意,一以貫之,不是偽裝過的樣子。


  這樣的人,偏偏是這種心境嗎?若是真的這樣的心境,恐怕人早就抑鬱了,不會像現在這般平常處之,那麽,是他眼中所見的世界是這樣的嗎?


  對世界的失望?


  紀墨到底不是心理學,在這方麵的分析抓不住要領,很快放下,回到畫作本身的思維頻道上,對比著,尋思該怎樣對自己的畫作做出進一步的更改,以期進步。


  這一年,紀父已經在這邊兒當了好幾年的官了,哪怕朝廷對官員的考核不勤也不全麵,卻也不至於讓某個官員真的成為了土皇帝一樣的存在,該調換位置了,同年,他們也要先去京都一趟,回紀家過年的同時也要活動選官的事情了。


  紀父年紀不大,還是有事業心的,想到要活動選官,又積極起來,把內宅之中的沒有生育的姨娘都打發了不少,顯然是為了路途方便,便是這邊兒的產業,零零碎碎的那些也都在處理中,這竟是一去不回頭的樣子了。


  紀墨見了,心中踟躕,人人都想去京都,他卻是想要留在王子楚身邊兒的。


  主線任務:畫師。


  當前任務:專業知識學習——(42/100)


  幾年過去,進度不足一半,紀墨心中也有些著急,值得慶幸的是年齡還小,十來歲的小少年,還有足夠的時間去慢慢研磨畫技。


  這天,王子楚院中,紀墨修改完畢,把畫作展示給王子楚看,得到對方的肯定之後詢問若是自己以後在道觀長住,王子楚是否高興。


  “長住,可以嗎?”


  王子楚的眼一下子亮了起來,從小到大,他都沒什麽朋友,紀墨這個弟子,說是徒弟,其實更像是玩伴友人,有的時候還像是兄長長輩,對他的關心肯定都是讓人心中溫暖的,自然想更多親近。


  “你若是歡喜,我再與玄陽先生提,我是不想走的。”


  紀墨坦誠了自己的態度,這一世父母雙全,卻也有些親緣淺,紀父忙碌隻為提升自身,姨娘那裏,早在失寵之後就有幾分心如死灰的意思,若不是紀墨百般努力讓她有了點兒為母則強的心,恐怕早就是後宅之中的隱形人了。


  便是如此,在紀墨搬出內宅之後,她也鬆了一口氣,為子計深遠的背後,何嚐不是無事則輕的鬆快?

  紀墨看明白姨娘麵對自己時那過度的謹慎和莫名的壓力,她不是不愛子,隻是這份愛若要她付出太多,她也無能承受,所以,如果把兒子趕離自己的身邊兒,自己就能過得更容易,為何不趕呢?

  這樣的世界,這樣的社會,這樣的觀念,姨娘不過半個主子,而她的兒子卻是天生的主子,這種區別的存在本身也限定了母愛,讓它多了些莫名的東西,無法真的純粹。


  “那當然好了,我怎會不喜歡?”王子楚樂得應下。


  見他如此,紀墨方才去與玄陽先生談,他來道觀,少有直接麵見玄陽先生的,差著那許多歲數,實在是沒什麽好說的,玄陽先生懶得見他,他也不願在這些俗禮上囉嗦,來去都是直接到王子楚院中。


  這次專門求見,玄陽先生有些意外,又有些了然,這是要辭行的?


  紀墨說明意思,想要留駐道觀,並不與紀父同去京都,玄陽先生一愣:“你父可知?”


  當年事,他開始以為是紀父首肯方才有了拜師之說,後來才知不過是先斬後奏,這孩子,自小就有主意,竟然還能讓他做成了,的確有些心機。


  玄陽先生並不討厭這份心機,但卻不想被利用,若是紀父不知,就是要讓自己出頭的意思了。


  “還要先得先生首肯,我才好與家父稟明。”


  遠近親疏,這是把玄陽先生這邊兒擺在前麵了。有違禮法,卻討人歡心。


  玄陽先生本身就不是重禮的那種人,能夠幹出離家從軍的事情,可見這人是膽大自我的。


  捋了一下胡須,玄陽先生麵上沒有表情,心中卻已經愉悅起來,稍稍去了先入為主的惡感,道:“那你獨留道觀好了,我等是要一同入京的。”


  “一同?”紀墨一驚,“師父也去嗎?”


  “也去,他也大了,王家該給他的總要給了。”


  玄陽先生話中別有深意,也許是抓住了什麽證據可為把柄,拿捏王家,討回公道?

  “那便同去好了,我不放心師父,總還是要看著的。”紀墨迅速改了口,一副以師父為主的樣子,看起來誠心又實意。


  也就這一點兒優點了,玄陽先生微微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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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好水墨寡顏色。不劇透,看以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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