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3 章

  “吼——”


  不知名的凶獸在咆哮, 聲若雷鳴,幾聲呼哨聲中, 是敏捷的跳躍的黑影,他們似乎拿著什麽,彼此配合,蟻多咬死象,憑借著數量的優勢,終於讓那外形猙獰的凶獸躺倒在地。


  地麵被震動,塵土浮起一些,光腳踩在地麵上,歡呼聲起, 漢子們的臉上都浮現出笑容。


  “可算是把它解決了, 不知道怎麽會來到咱們族地, 幸好… …”


  有人說著往周圍又看了看, 因為凶獸的肆虐,之前還算整齊的林木不少都被踩踏倒地了, 伏倒的樹木讓後方的族地不便隱藏, 而凶獸的氣味,雖然能夠震懾一些不如它的猛獸, 但對更強的凶獸來說,反而是種誘惑,會誘使對方追逐獵物而來,對族地來說, 同樣不利。


  “需要遷徙嗎?”


  “馬上冬天就要來了… …”


  寒冬前,積蓄足夠的獵物, 這樣才能熬過漫漫寒冬, 不僅是他們, 那些凶獸和猛獸,也都是如此做的,這也許就是隱藏很好的族地為什麽會被發現的原因,它們都在四處搜刮獵物。


  “種樹已經來不及了,地都硬了,先用這些擋住吧。”


  這種樹木能夠散發出一種令凶獸厭惡的氣味兒,一般來說凶獸是不會靠近這種樹的附近,對猛獸來說,就無所謂了,這隻凶獸就是追捕一隻猛獸過來的,那猛獸不幸落入了他們的陷阱之中,凶獸就成了巨大的威脅。


  “看,這裏有一隻猛獸!”


  力能扛虎的漢子直接從深坑之中跳出來,肩膀上還多了一顆獸頭,那猛獸被他整個扛在肩上,獸頭大得幾乎要能吞下他的腦袋,拉長的腰身還在冒血,塗了那漢子一身,而猛獸的後腿拖在地麵上,並未完全被漢子的身高撐起,足有兩米多的漢子鐵塔一樣,而那猛獸怕是三四米長了。


  正在等待分割處理的凶獸還要更大,倒在地上的身體像是小山一樣,踩在它身上進行切割的漢子有的時候不得不整個人鑽到皮毛和血肉之間,努力加快剝皮的速度。


  頭顱是不能要的,這也許意味著更多的食物,但對他們而言,那也是更大的氣味來源,需要遠遠地扔開,轉移一些不必要的味道。


  他們動作很快,凶獸很快就被分割成若幹大小等同於一隻猛獸的肉塊兒,沾著血腥的皮毛被折疊起來,要帶到河邊兒清洗,地麵上的血用土掩埋,再把那些已經倒了的樹木枝葉揉碎,灑在地上,希望那刺鼻的氣味兒能夠削減血腥之氣。


  等到一行人滿載而歸的時候,早就聽到動靜的族人們已經等候多時了。


  “大父!”


  雙眸黑亮的小孩兒眼尖,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父親,高聲叫著,少了一顆門牙的笑容看起來格外明媚,讓人看著就覺得晴空萬裏。


  “哈哈,我兒,看我帶什麽給你了!”


  人群中一個漢子揮舞著扛在身上的肉塊兒,像是在揮舞盾牌一樣,盡可能洗去血腥的肉是自然的紅白相間的顏色,被甩動的時候,些許粉色的水滴落在周圍,沒有人露出不快的神色,笑著說:“凶獸肉,凶獸肉!”


  相較於猛獸來說,凶獸是十分不好捕獵的,他們日常並不會把凶獸作為食譜,但又有一種說法,這些凶獸的血肉之中蘊含著力量,若是能夠常常食用,以後也會像凶獸一樣強壯凶猛。


  這種類似於望子成龍的渴望,讓人們對於凶獸肉都有一種莫名的亢奮心理,在確定能夠殺死對方,分食血肉之時,眸中貪婪的光簡直像是要把那些肉生吞了一樣。


  火堆燃燒起來,凶獸肉被再次切割,切成小臂那樣長的一條,穿在樹枝上,放在火上烤,身著獸皮大氅的大巫主持著烤肉,烤好的肉會先放在他麵前,然後再被他塗抹上一層鹽水,分配下去。


  這種集體烤肉大會,或者說篝火大會並不會經常舉行,每日每天,也就沒什麽新鮮了。


  隻在一些重大的日子,比如說這種獵食凶獸的日子,會舉行,同時也會把那些死去漢子的屍體一並填到篝火之中。


  是火葬。


  在火中燃燒的屍體因為肌肉變形等原因,會有些莫名的動作,如坐起之類的,他的親人們就會在那個時候笑著跟他做最後的告別,最後的話,都在那種時候說出來,哪怕那火焰從對方的口眼中冒出,焦黑讓臉都變得猙獰可怖,於他的親人而言,也是舍不得移開目光,一定要目送他的靈魂升天。


  滾滾黑煙也許會飄到烤肉之上,附著在上麵,成為黑色的顆粒,親人們再把這樣的烤肉吃下,似乎又有另外一種寄托的意思,帶著對方的一部分,一起活下去,可能是這樣的感覺吧。


  又或者,根本沒有那麽多想法。


  在這個殘酷的世界,為了活下去,做什麽都可以。


  “給,多吃點兒!”


  漢子把烤好的凶獸肉切割成小塊兒,拿起一塊兒塞到身邊兒孩子的口中,孩子被塞了滿口,本來想說什麽的話都堵住了,不得不拚命咀嚼那對他來說很難啃咬的獸肉,每一次,小牙好像陷入了淤泥之中,拔都拔不出來的感覺,越是嚼越是筋道,肉食自有的香味兒隨著咀嚼被吞咽下肚,留在口中的還是那一塊兒縮了水的肉,真正被吞下的不過邊角,太不爛糊了。


  腮幫子都累得慌,好容易肉塊兒小點兒了,要說“不要了”,嘴裏又被漢子塞了一塊兒,第一次當父親的漢子顯然不是個小氣人,願意把自己的獵物多給孩子分一些,然而,孩子他並不想要。


  雙手交叉在前,比了一個拒絕的手勢,努力把肉擠到一邊兒的腮幫子裏,嘟噥著說:“不要了,牙都要吃掉了。”


  “哈哈,掉了就掉了,掉了還會長新的!”


  漢子被逗笑了,張大嘴笑著,滿嘴的牙竟然不算太黃,這可能跟他們每日都會吃的某種草有關,類似薄荷的感覺,味道極為清爽。


  自紀墨開始長牙,也會每日吃這樣的草葉,吃習慣了,哪一日不吃竟然還覺得少了什麽。


  更為原始的世界,更為原始的關係,這個以族長為首領,以大巫為智者的族群之中,家庭關係比較散漫,如同動物一樣,男女之間以一段關係的締結為由生育孩子,又會在孩子成長到一定時期之後重新選擇是否繼續這樣的關係,對孩子的分配通常是男孩兒給父親,女孩兒給母親,兩者成長中所需要學習的內容也是不一樣的,早早就被劃分開了。


  而對孩子的撫養義務,跟著父親的自然是要一力養下來,跟著母親的也不用愁,當她的母親重新締結一段短暫的婚姻關係的時候,那個被選中的漢子會承擔撫養繼女的任務。


  也許時間不會太長,不過是幾口吃的,也不會造成太大的負擔。


  這種關係的好處是大家都能感受到充分的自由,壞處就是養老問題,當女人過了生育年齡之後,她如何在喪失勞動力之後活下去,就要看她所生的子女有沒有良心了。


  看起來是個問題,但殘酷的環境,自然的選擇,足夠讓這樣的問題不是問題,每次遷徙,都會有無法跟隨隊伍的老人被拋下,不分男女。


  而到了必須擋槍子兒做出犧牲的時候,尤有餘力的老人們也會踴躍爭先,他們年輕的時候掙紮著活下去,哪怕是麵對無法力敵的凶獸也不會拋下同伴逃生,老了之後,他們也在爭,爭著不讓自己的親族死在凶獸之口,寧可自己去堵住對方的嘴,用性命爭取逃亡的時間。


  紀墨在短短四年的人生經曆之中,就見過一次遷徙,也見過遷徙途中那近乎殘酷的自殺式襲擊,被凶獸踩得骨肉支離的殘軀,努力撐著凶獸的嘴,不肯讓它有工夫去追擊。


  用死也要拖著對方的精神在為其他人爭取逃生的時間,這種奉獻精神有一種酷烈之美。


  大巫那個時候比族長更像一個指揮者,他能辨別風向之中的氣味兒,會帶著他們走更容易隱藏自身氣味的道路,同樣也有一些神叨叨的手段,當時紀墨太小,被母親抱著,很多地方沒看具體,不知道是怎麽做的,但,似乎真的有效就是了。


  反正他們甩脫了追蹤的凶獸,順利找到了現在的族地。


  哦,族地是大巫找到的。


  族長的存在更多的時候是戰士,族中最勇猛的人會有機會成為族長,而成為族長後,就是戰鬥時候奮勇爭先,保護族人奮不顧身,但在其他需要做決策的事情上,都是大巫的事兒。


  族地安放在哪裏,什麽時候需要做什麽事兒,該怎樣規範族人的某些行為,比如說排泄物需要怎樣掩藏之類的,都是大巫說給族長,族長再代為宣布,並對不聽從的做出懲戒。


  目前看來,族長非世襲,也不是終身製的樣子,大巫麽… …紀墨有些躊躇,往前方看了一眼,大巫還在分肉,生了皺紋的臉上看起來衰老,伸出的手臂卻還是大塊兒的肌肉,年輕時候,應該也不是文弱的人,所以,大巫該怎樣競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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