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漫長的冬日裏, 紀墨都跟著洪疇在學一些有關雕刻方麵的專業知識,洪疇是專門的雕刻匠,對雕刻之外的事情, 比如說解玉什麽的, 也懂一些卻談不上非常專業,而雕刻也有主要和次要,最開始他學的時候是以一技之長為主, 後來發現師父精通的是石雕, 他也就跟著偏向石雕了,但其他的如木雕什麽的也都能做出來。


  這就有些一理明, 百理通的意思了,能夠在石頭上雕刻,在木頭上雕刻反而還顯得容易了,畢竟木頭要軟多了, 好下刀, 不似石頭,偶爾還需要用鑿子之類的使上大力。


  針對紀墨手上的那塊兒玉石, 紀墨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那個圖案, 之前洪疇也看過了,對此沒有多說什麽,隻是稍稍調整了一下他在玉石上畫的線條,看起來更粗糙了, 像是才學畫的小朋友畫的那樣,橫平豎直的。


  紀墨當時不解地看向洪疇, 洪疇就給他講了, 這線條不是要在玉石上直接畫出花來, 若是真的畫出來,真的照著畫出來的線條來,可能刻出來的東西就是個四不像,而是要先從落刀的筆畫開始。


  就好像是最為粗劣的畫作一般,先有個粗粗的模子,然後再慢慢地精研,一點點地,讓這塊兒玉石最終如同心中所想的圖案一樣,煥發出光彩來。


  流程上就比較簡單了,大致歸納一下,就是先畫線條,再動刀子或者鑿子之類的,先順著線條有一個深淺變化,再順著這種變化繼續刻畫圖案,從淺到深,預留好需要調整的邊緣,保存好淺層的畫底,逐漸從深處開始精研,視覺上,就會有一種從遠到近逐漸清晰的感覺,把遠處的東西先看清楚了,再慢慢看到近處的景致。


  洪疇不懂什麽視覺不視覺的,他講述得就很樸實簡單了,原因就是先把最難的部分完成了,再完成簡單的部分,這樣,如果難的部分出現了些許差錯,還可以根據預留的餘地,通過改變簡單的部分予以匹配,促成整件作品的完美完成。


  雕刻出什麽樣的花,除非買家做出特別要求,否則,都是根據雕刻匠的手藝來的,到底是不是最初的那一版,誰知道呢?


  總不能因為一刀刻壞了就直接廢了吧,完整地雕刻出來,就算跟買家要求的有小小差別,對方也不能因此不付錢或者找茬,反之,若是直接跟對方說“唉,我一不小心一刀刻壞了”,對方不找他們賠錢鬧事兒才是假的,說不定就能讓一個雕刻匠因此傾家蕩產外帶牢獄之災甚至喪命。


  能夠定製玉雕的,都是有錢人,這些有錢人的關係網,沒有人想要嚐試最後到底是怎樣的厄運。


  聽到這種近乎投機取巧的方法,紀墨是目瞪口呆,竟然還有這種騷操作?仔細想想,也是啊,就算是把畫畫出來了,但圖案變為現實的過程中,總會有些許不同,平麵跟立體它怎麽也不會是完全一樣的啊,些許差別,如果不大,對方還能深究什麽呢?


  撐死了算是雕刻匠的手藝不如想象中好,但好歹是完成了。


  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因為玉料貴重,不會因為一刀廢掉就直接扔了,還是會想辦法補救,若是補救不成功,就會改做別的物件,實在不行,還能分解為小塊兒,稍加雕刻修飾,做成一些玉片掛墜兒什麽的。


  可能也是因為這方麵的原因,現在的玉雕都是大塊兒厚重的更為值錢,那些看起來好像更精美卻更單薄的小件,其實價值都是貶低的,很多人都覺得就是廢料加工而成的,縱然玉石成色不錯,也有的是人不想要那種可能是別人玉料上剩下來的邊角料。


  這個年代的玉佩,跟紀墨想象中也不一樣,是那種厚重有雕紋的,拿起來不說當石頭用,也絕對是能夠把人腦袋砸個坑的那種厚,更像是把玩的玩器,而非墜角的玉石了。


  比起紀母講述之中,那個國家的種種,從洪疇口中聽來的這些邊邊角角,反而讓那個國家的形象在紀墨眼中愈發鮮活,不是那種紙樣文章,片麵而空洞。


  洪疇在那個國家的生活水平也還不錯,就是倒黴在得罪了某位貴人,然後就跟著一大批人被趕到邊關了,從生活條件很好的中心城市到邊緣城市掙紮求生,這種變故本來就很大,更不要說路上他的兒媳難產死了,他的兒子憤怒之餘鬧事兒又被扣了罪名,連邊緣城市都沒到就死在半路上了。


  一口棺材都沒有,草席裹著葬了,剩下他和孫子,還要繼續生活,本來還有個孫子,也算是有些安慰了,起碼有個養大孫子繼承手藝的心力,哪裏想到又出了事兒,遇到南下劫掠的草原部族,兩個人,一老一小,就是當奴隸,很多地方也都懶得要,覺得不能當事兒,他們就這樣被帶著輾轉,若是再沒有人要,可能就會直接被殺了,免得帶著累贅。


  那個時候被部族收留下來,他還來不及慶幸沒有被殺的命運,就又是冬日天氣驟變,今年的冬天格外地冷,他的孫子本來年齡也不大,五六歲的樣子,一路波折,哪裏受得住,一天夜裏發了熱,之後就是他找人救治。


  若是在那個國家,便是邊緣城市,也不是找不到醫館和大夫的,可在這裏,那是真的沒有,不要說是他的孫子,就是族長的兒子得了病,說不得都得求到其他的大部族去,還要時間好才行,這樣的大雪漫天,就是求醫都未必能夠找到方向。


  最開始心懷怨恨的洪疇在了解到實際情況之後,也隻能歎一聲“時也命也”,這裏就是這麽落後,他又能怎麽辦呢?


  “總算這個冬天快過去了。”


  冬日的陽光總有些慘兮兮的味道,似乎連熱度都沒了,好容易看到些太陽,看到冰雪有融化的跡象,紀墨臉上帶了笑,他現在可不是上個世界吃飽穿暖,能夠沒事兒欣賞雪景的條件了,冰雪消融,帶來的就是萬物生發,大家也不會都聚在一起,終日無聊了。


  草原上的漢子,倒是不覺得無聊,對他們而言,這樣一年一度的寒冷除了會造成食物匱乏之外,旁的也沒什麽不好,大家聚在一起,反而更加熱鬧。


  大人們的遊戲也是蠻多的,不能跑馬,那就摔跤,外頭太冷,就在帳篷裏頭,唱歌跳舞,造人大業,總之什麽也不耽誤就是了。


  “等到咱們走了,我就告訴阿娘和阿列,還有我哥哥,我跟你學雕刻的事情。”紀墨說出自己的打算,他早就盤算著把這件事過個明路了。


  這一想,又想到自己的收藏,如今除了那塊兒玉料之外,又多了兩把刻刀,紀母實在是找不到別的雕刻工具了,這也不是商隊會準備的商品,便隻能拿同樣的刻刀湊數。


  被蒙哄的小孩子紀墨也不在意,多了總比少了好,至於沒有的,自己想辦法克服嘛!


  他是不會被這樣小小的困難難住的,總是能夠找到東西替代的,就好像解玉砂一樣,難道在這種解玉砂出現之前,其他人都不會玉雕嗎?還是說全天下就隻有一種解玉砂?


  關鍵的是有一個引進門的師父,就能少走很多彎路,比自己瞎子摸象好多了。


  主線任務:雕刻匠。


  當前任務:專業知識學習——(31/100)


  一個冬天就能增長31點專業知識,這樣算下來,豈不是三個冬天就要滿百了?好吧,不能這樣算,這個知識點的增長越到最後越坑,可能同樣一個在前期能夠直接增長一點的知識,到了後期,十個百個都不能增長一點,這一條,紀墨深有體會,實在不能放鬆。


  “隨便你吧。”


  洪疇很是無所謂的樣子,之前他怨恨這些部族的人,沒想過為他們出力,想通之後,卻又發現自己似乎沒什麽出力的餘地,這裏對寶石玉石之類都是最粗的那種加工方式,就是不加工,他們也戴得坦然,完全不影響心情。


  木頭什麽的,撐死了就是當拐杖的程度,還不好找一塊兒完整的,基本也沒其他用途,要不要雕刻都無所謂,他們本來就不講究這些精細的,他一個雕刻匠,在這邊兒,似乎都沒什麽用武之地。


  意識到這一點,洪疇都要對有人願意學而感恩了,不然,他恐怕要把這門技藝帶到地下去,那樣一想,似乎又是心有不甘的。


  紀墨對洪疇這種狀態還是比較了解的,學成屠龍術,世間沒有龍,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不過這有什麽值得喪氣的,從無到有,誰不是通過這樣的過程成長的?


  他沒有多安慰什麽,笑嘻嘻地對洪疇說:“過了一年,我又大了一歲,應該可以雕刻石頭了吧。”


  之前沒有用玉石下刀,他是準備在石頭上先來一遍練練手的,還是洪疇說他太小了手上無力,讓他先在冰上試試。


  那不就是冰雕?


  先弄一盆子雪放到火邊兒化開,再把水端到外頭去凍上,紀墨無師自通地還在水裏加了些顏色,這年代的布料染色大部分都是植物染料,很容易褪色,為此泡白了一件麻黃衣裳,弄出了一塊兒淺黃色的冰塊兒來,被雕刻成了南瓜燈,放在帳篷門口,也就放了一夜,第二天就不見了。


  可能有人太喜歡了,直接拿走了,紀墨暗自得意,看向洪疇,見到對方無奈點頭應下,愈發歡喜,就要從小就開始努力才好啊,不然等到七老八十,不是手上更沒勁兒了嗎?慢慢來,就是刀子磨,都要磨出一塊兒玉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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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遠香近臭也對了,就是那種心態,總要讓自己能活下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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