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平麵上畫圖跟在石頭上畫圖到底還是不一樣的, 而想要雕刻出立體的花朵來,所思所想又不一樣,紀墨在這方麵實在是業務不熟, 在石頭上畫不出所以然來, 就在地上畫分解圖。


  側麵看, 花朵該是怎樣的, 上麵看該是怎樣的, 又或從另外一麵看,該是怎樣的, 一點點調整修改,等地麵上若幹圖案大大小小的時候,他再看那塊兒玉石, 依舊是在發愁。


  瘋老頭就在一旁看著他的若幹圖畫, 一句話不說,再看他轉頭去看玉石,目光也跟著落在玉石上, 眼神動了動, 似乎從那簡單的線條看到地上圖案上的花朵成了真,的確很美,綠色若未曾褪去的花瓣筋脈, 微微有凸張之意, 那是花瓣的筋, 其他都是雪白,卻又白得不一, 若深歸中心, 若淺為邊緣, 更有綠色筋脈從花瓣背麵延伸而下, 融入花徑之中,托舉著這一朵花,又連同著其他的兩朵花,還有那更深一些的綠色,剛好能夠構成伏貼的葉子。


  圖案是很好,構圖不能說不出色,至少也是十分貼合玉石形狀顏色的,但,太難了。


  尤其是對初學者來說,太難了,難到他根本無法掌握刻畫的力道,甚至連第一刀從哪裏入手,都是茫然的。


  如果是學雕刻的弟子,第一件東西,他絕對不會讓他們做這個,難到讓人想想就會放棄,不僅是放棄的事情,還有就是無從把握會刻壞的可能性太高了。


  雕刻本身也是一種熟練工,從最簡單的到複雜的,從材料普通的到昂貴的,在那些簡單圖案普通材料上積累的所有的成功經驗,都是最後他們敢在昂貴材料上刻畫複雜圖案的自信。


  沒有這個積累的過程,一下子就是最高難度,隻會讓人感覺自己不是這塊兒料,完全不敢再碰第二塊兒材料了。


  在瘋老頭忘記草原冬日的寒風,想著這些的時候,紀墨已經找了一塊兒小石頭出來,試著用刻刀在上麵雕刻。


  第一刀很不幸,從石頭上滑過去了,刻到了自己的指頭上,刻刀是非常鋒利的,紀墨一身冷汗地發現傷口還挺深,熱血流出來,浸在石頭上。


  “你還太小,你的手沒力道,不能直接往石頭上刻的。”


  瘋老頭突然說話,幹啞的嗓音很難聽,卻是善意的提醒了。


  紀墨按著手指頭,眼睛一轉,仰頭看他:“你會刻嗎?你教我啊!”


  “我不過是個沒用的廢人,一個奴隸,會刻什麽?”瘋老頭拒不承認自己就是雕刻匠,他才不要為這些人賣力呐。反正他年齡大了,孫子也沒了,就是此刻死了,也不覺得虧本。


  硬生生冷硬起來的心腸,像是他努力要偏離那塊兒玉石的目光,有些東西,一輩子的東西,是不會那麽容易被拋卻的,也不會割舍得更加容易。


  “奴隸就不能會雕刻了嗎?你一開始也不是奴隸的。”附近沒有人,麵對不熟悉自己的瘋老頭,紀墨說話也少了幾分顧忌,“我知道,沒人喜歡當奴隸,何況你們這些被擄來的,但,就像部族也不相同一樣,擄走你的人至少肯定不會是我們部族的人,你不要恨我們,更不要恨我,我的生母現在還是女奴呐,她可能跟你還是一個國家的人,可,那又能怎樣呢?

  你的國家不努力把你們帶回去,你就要這樣沉默反抗我們嗎?但其實我們又沒有什麽壞心眼兒,你們做的活累是累,但沒有你們的時候,部族裏的人一樣要做這些活兒的啊!你覺得他們瞧不起奴隸,那就努力讓人瞧得起啊,難道你在你的國家是人上人嗎?不也同樣被一些人瞧不起,被一些人鄙視嗎?難道你在你的國家沒有受過欺負嗎?”


  現代的時候,基本已經實現了民族大融合,甚至對少數民族,還有各種各樣的優待,完全不存在民族歧視什麽的,其中讓作為普通大眾的一員的紀墨非常羨慕的加分什麽的,他都不好意思說。


  同樣的起跑線,人家就是能夠加分,因為夠少數,果然是物以稀為貴!


  當然,這其中可能有他還不是太理解的政策深意,但在看到這樣的結果的時候,單純的腦袋裏就一個事兒,自己要是少數的那個也很好啊!

  努力九十分就可以得到一百分的成績,和必須努力一百分,感覺總還是不同的。


  好像那些摔倒就可以哭泣的小孩子,他們總知道有人會扶自己一把,而那些摔倒了就必須要自己爬起來的小孩子,是,這的確是夠堅強了,但那種孤立無助的感覺,又有誰能夠明白呢?


  隻能夠依靠自己,那麽,其他的人,跟我有什麽關係?

  有的時候,紀墨也會有這種冷漠的想法,覺得那些所謂專家,試圖創造的並不是一種和諧環境,而是人人都能自我獨立,再不會給他人添麻煩的環境,那種社會表麵上看的確是很好,但人和人之間的冷漠關係,又能怪誰呢?

  有句話怎麽說的,一個人什麽都能做了,那還結婚做什麽呢?


  所謂兩個人搭夥過日子的老觀念都被這樣的獨立打敗了,專家們也不應該怨怪孩子的出生率降低導致的各種社會問題了。


  在紀墨思想跑偏,漫無目的想其他事情的時候,瘋老頭被紀墨的這一番話觸動了,同樣的話,若是大人來說,他可能隻會當做耳旁風,根本聽不進去,但孩子的聲音,略有些尖利的聲音,天真而不知世事的無辜口吻,總是更容易落到心上。


  是啊,難道在自己的國家,他沒有受到過欺負嗎?歸根結底,對這裏特別痛恨的原因,不過是轉嫁了被擄走的仇恨,成為奴隸的一路上所受到的鞭打責罵,還有自己的孫子因照料不當病死的恨意。


  同時,他又明白,自己已經不在那個部族了,這是另外的一個部族,而紀墨這一家子,對自己並沒有不好,看他年齡大,也沒讓他做什麽重活兒,隻是照顧最小的紀墨而已。


  也正如紀墨所說,他也知道紀墨的生母是女奴,比男奴更加不能自主的女奴,這樣一來,這個孩子,起碼有一半的血脈,是他們國家的人,跟這個部族到底還是不一樣的。


  “… …你說得對,我教你雕刻。”


  瘋老頭痛定思痛,反複回想,他更應該恨的似乎是那個沒有保護好他們的國家,而不是這個依照著落後的習俗買來奴隸的部族。


  落後的都已經這般落後了,他們不懂文明,做著自己認為對的事情,非要從文明的高度上去譴責,又怎麽能夠讓人明白什麽才是對的。


  他們國家的那些人,無論是皇帝還是朝堂上的大臣,他們難道不是知道什麽是對的嗎?可他們還是放任了,放任那些人南下劫掠,放任他們這些人被擄走成為奴隸,他們才是最可恨的。


  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的瘋老頭的這一段心路曆程無人知曉,紀墨隻在對方說要教他的時候明亮了雙眸。


  主線任務:雕刻匠。


  當前進度:洪疇(師父)——已完成。


  果然,這位就是洪疇啊!

  命運的捉弄?

  紀墨根據前兩次的經驗,推測這個師父很可能就是自己身邊兒的人,之前一直沒留意到具體的,但這一次,瘋老頭像是主動送上門來讓他注意到的人,肯定不會是什麽無名之輩,果然,就是他要找的。


  這種便利條件,大概算是係統給提供的,不然,一個天南,一個海北,茫茫人海,想要成功拜師恐怕還要點兒運氣成分。


  現在所選範圍就在身邊兒,相對來說就好了很多。


  紀墨有種感覺,也許不是這些人被動聚集在自己身邊兒,而是係統直接把自己送到了這些人身邊兒,提供近水樓台的有利拜師條件。


  第一次李大爺那次,對方孤身一人,有傳承的必要,卻沒有可心的人選,村中人半算計半逼迫地讓對方收弟子,算是實惠村裏,那個時候,不是紀墨,也會有別人,但紀墨自己主動,加上一點兒小運氣,就成為了成功的那個。


  第二次紀姑姑那次,算得上是某種必然了,如果她願意把鑄劍術傳下來的話,那麽紀墨就是唯一的人選,畢竟是紀家僅剩的血脈了嘛。


  紀墨還不知道他其實不是什麽紀家血脈,隻不過是幸運地能夠被姓“紀”的奴隸之子,這個幸運本來也是任何人都可以的,但有了紀墨,便隻是紀墨了。


  這樣看來,係統就像是在給他加了一點兒小幸運,讓他能夠成為順利當選的那個。


  紀墨不知道這條,推測的就有了偏差,他以為這是係統所給的唯一便利,讓他能夠最快地出現在這些人身邊兒,之後的成功拜師除了某些必然因素之外,也有自己主動努力的結果,卻不知道那小幸運才是係統給他加的十分,讓他天然就有了某種優勢。


  如同現在的出身,看似在部族之中有些尷尬,但對上洪疇這樣的瘋老頭來說,另一半血脈的出身才是他能夠成功說服自己收這樣一個徒弟的原因,如果紀墨是純正的部族中人,恐怕瘋老頭再怎麽扭轉觀念,也不會輕易就選擇收他為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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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大家猜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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