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今年的冬雪太大, 不少部族都遭了災,這才匯聚在一起,這種景象也是紀墨這輩子有記憶以來第一次見到的, 不少孩子都是如此, 安定下來之後,他們很快恢複了活力。
這麽多人都在一起,羊在最外圈, 帳篷又是一頂頂連成片, 遮擋了寒風,放置在較為靠近中心區域的孩子們隻要穿得多點兒, 跑跑跳跳的,完全沒什麽妨礙,有的跟大人比較親的,還能得一口烈酒喝下, 提前感受一下火辣辣的觸覺。
冬日裏馬都不太離群的, 紀辛沒處學騎馬,也不想跟那個漢子去四下喝酒吃肉, 聊著沒意思的話題, 幹脆帶著紀墨, 還有幾個小孩子一起,跟其他部族的小孩子說話。
這些孩子大多是男孩子,有點兒殘忍,女奴生下來的女孩子, 不用上頭安置,她們自己就會掐死了, 即便有女奴因此受罰, 其他的女奴做這件事也頂多是更小心一點兒, 孩子小,本來就容易死,哪能怪得了人,她們可不想自己的女兒跟自己一樣受苦。
倒是兒子,可能還有逃出去的機會,就算是不逃走,擁有一半部族血脈的男孩兒,也會受到相對公平的待遇,不至於太倒黴,像女孩子那樣淪為生育機器。
沒有部族之中講究的尊貴血脈,這些女奴生下來的女孩兒,一開始就被打上了低賤的標簽,不可能成為專屬於某個男人的妻子,還可能被送去其他部族交換牛羊,生活的悲慘已經注定,想想就讓人絕望。
紀辛見過自己的母親是怎樣冷落剛出生的妹妹,讓她死去的,所以對後來的弟弟就格外珍惜,那時候一直很擔心還是個讓母親不喜歡的女孩兒。
因為這個,他對紀墨格外用心些,長兄如父一般,分外珍惜。
紀墨不知道這個,跟其他部族的孩子聚在一起,聽他們說話,聽到一些事情的時候會睜大了眼睛表示好奇,希望對方能夠多講一些,紀辛這個超齡兒童坐在他們中間,開始幾個孩子還覺得別扭,後來發現對方是為了照顧紀墨,還對紀墨說他哥哥對他真好。
“是啊,我哥哥對我很好的。”
紀墨頗感驕傲,他早就發現了這一點,長到這麽大,他沒有挨過紀辛一巴掌,對方真的是一副含辛茹苦老父親的樣子,有點兒好吃的,自己不吃都要給他吃,這種擁有了哥哥的感覺,還真是他頭一次體會到。
平日裏忍著不炫耀就算了,這會兒聽到有人搭梯子,當下就開始登天了,不停地炫耀自己的哥哥對自己怎樣怎樣好。
一旁的紀辛聽得臉都紅了,若不是麵皮黑,端得住,早就被人發現了,心裏頭還有點兒暈乎乎的,原來自己在弟弟眼中這麽好的嗎?
聽得那小嘴吧啦吧啦,像是開啟了什麽了不得的開關一樣,他不覺也露出了笑容,笑看著紀墨。
紀墨穿著羊皮馬甲,頭上還帶著一個羊皮帽子,白毛朝外,老遠一看,像是哪家的小羊崽子。
孩子們說得熱鬧,不知道什麽時候,紀墨就成了主角了,有大人注意到了,常照顧紀辛的那個漢子大步走過來,笑著一把提起紀墨,架在自己的肩膀上,順手還往他嘴裏塞了塊兒熱乎乎的烤肉。
真香啊!
完全沒去想這塊兒肉是不是被咬過吃剩的,紀墨耐不住本能地咀嚼著想要咽下去,一旁的紀辛已經緊張地站起來,道:“他還小,你先放下,他可能吃不下那麽大塊兒的肉。”
平時紀墨吃東西的斯文樣子,紀辛不知道那是斯文,卻知道那小模樣實在是秀氣,小口小口地,讓他很擔心那塊兒肉噎到紀墨。
“是漢子就要大口吃肉!”
那漢子說著,側頭看到坐在肩上的紀墨一點兒不認生地衝他笑得彎起了眼睛,心裏頭又是喜歡,他自家妻子不能生,倒是這女奴給他生的兩個,看著都還不錯。
目光轉向了紀辛身上,拍了拍紀辛的肩膀,似在估量他的身高分量,目光銳利透著審視,仔細看了一遍,末了點點頭說:“過了年就可以上馬了。”
紀辛早知道這個,沒什麽表示,倒是紀墨,雖估摸著自家兄長也是這個流程,但真正聽到有人安排,還是高興又擔憂地多看了紀辛兩眼,這時候的馬可是沒有馬鞍的,就一條韁繩拴著,跑快了會不會掉下來啊?
很快,紀墨被放了下來,他嘴裏的肉還沒撕咬完,小嘴閉著,牙齒在裏頭使勁兒,臉頰鼓鼓的。
紀辛看了有些擔心,拍拍他的臉頰:“咬不動就吐出來。”
紀墨搖搖頭,才不要,他能行,目光透著點兒狠勁兒,一塊兒肉還不能吃了?
看著他的樣子,還沒走的漢子又笑了:“有點兒狼性。”
紀墨被誇了,那狠勁兒又沒了,衝著對方露出個笑臉來,這個很可能是自己的父親呐。
經曆了上一個世界的百般糾結,這個世界他索性不去想那麽多,人對他好,他對人好,何必管那麽多恩恩怨怨,再者說了,也不見他的母親跟這人有仇啊,從大的角度來講,那些國仇家恨是存在的,但從小的角度來講,不是這個人,也是別的人,別人還不如這個人對他們好,連紀母都沒說不跟人生孩子的話,他們有什麽可說的。
放在人家的角度,這是早就存在的奴隸製度,又不是他定的,充其量他是坐享其成,卻也沒做別的惡事,犯不著什麽人過來討伐不公,非要把人弄死了才好。
紀墨寬慰了自己,紀辛還有點兒糾結,主要是他是紀母生下的第一個孩子,那個時候的紀母還沒有放棄逃走的念頭,對他的影響也有點兒大,等見多了悲慘的事情,發現自己還不是最慘,認清楚了事實,到了紀墨這裏,那兩人的關係好多了,起碼紀墨沒看到半點兒不好,也就不會有更多的糾結。
那漢子沒理會這麽多,部族裏頭的漢子,想的多的都是少數,更多都是直來直往的莽夫,見到紀墨衝他笑,幹脆抱著紀墨又放在肩上,自己當了馬,帶著他跑了跑。
就在一頂頂帳篷中間留下的道路裏繞了一圈兒就回來了,紀辛沒跟著跑,在一旁看著紀墨吃完了肉,笑得眼睛發亮的樣子,心情又有點兒複雜。
中間有人見到這漢子,看他這樣待女奴生的孩子,還打趣道:“阿列,你這是要帶回家當兒子了?”
阿列也不怪人家取笑,高聲道:“再兩年沒兒子,我就把他們都帶回家,大的都能騎馬了,是個好小子。”
他如此坦然,也沒人覺得古怪,男人對自己的血脈總是寬容的,那些不被帶回家的孩子,要不然就是父不明,連他們的父親都分不出,要不然就是家裏不缺,不想帶回家分了資源,讓妻子鬧事兒,如阿列這樣因妻子生不出,家中沒兒女的,他若是不想換一個妻子,帶女奴生的兒子回家,也是正常的操作,他的妻子還要因此高興的,不會被休棄了。
紀墨還坐在他的肩上,聽到他朗聲回答,心情一時複雜,這是庶子轉正?很快又不再想,還不知道是怎樣個節奏,先不管了。
這件事,他想管也是管不了的,倒是紀辛,也聽到了這樣的話,瞅著空子去跟紀母說話。紀母現在年齡大了,因為她跟著夫人超過了十年,還曾做過幾件被夫人記下的好事,是個頂用的人,多少也有些體麵了,輕易不會離開夫人的帳篷,晚上都能在帳篷邊角睡的。
那些需要來往諸多帳篷之間的事情,她都可以指派給別人做,不會自己出頭,紀辛想要見她,就要等時間。
“… …他是這樣說的,怎麽辦?”
目光落在紀母身上,部族的人久經風霜,總是蒼老得比較快,紀母卻是南方水鄉的人,縱然這十來年失了保養,看起來還要比這裏的同齡人年輕一些,說起來她比那漢子大了十歲不止,她來這裏的時候,對方還沒娶妻呐,一晃也這麽多年了。
當年不能獨占自己的漢子,如今也能護著她了,還想護著他們的兒子。
“他肯護著,你們就讓他護著,他那妻子,不會對你們怎樣的。”
任何時候,不論這裏還是外頭,生不出來孩子的女人總是少了很多底氣的。紀母說得肯定,身材嬌小的她都快要沒紀辛高了,卻是紀辛的主心骨。
有了她這一句話,紀辛立刻鬆了口氣,毫不掩飾臉上的放鬆神情,他擔心的從來不是阿列的妻子會怎樣,而是擔心母親不同意。
這一點,紀母卻看不分明,見狀輕笑了一下:“隻要你們記得自己姓紀,你們就總是我的兒子,我會讓你們好的。”
身體不得自由,生育不得自主,但,那又怎樣,她養出來的孩子,隻會是紀家的孩子,謊稱自己姓紀,給孩子取名也帶了“紀”字的紀母想到阿列,臉上的笑意也帶了些真,那個孩子,是真的為自己出頭過的,衝著那份真心,給他生了兩個兒子,她不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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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不想劇透的,看大家太擔心了,說一句,有一肯定有二啊,但不是所有的都有二,可供選擇的多了,才會選擇。
怎麽說呐,紀墨肯定是想回家的,但就像是去了遊樂場的孩子,把所有都玩完再回家行不行呢?就像每次說著這個玩完就回去,但事實上還想再玩下一個,半推半就又去玩了。通關再回家,當然是潛意識想過,可做不做.…… ……以上,應該都是理解的吧。
最後的一個可能,不嚐試就永遠有希望的可能,如果嚐試了再不行,不就成了絕望嗎?也有點兒近鄉情怯的意思。
唉,感覺自己又劇透了…… ……看文愉快啊!我一定要忍住,堅決不劇透!感謝在2020-01-12 12:15:02~2020-01-12 22:21:0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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