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紀墨從大和尚那裏得了地址,回家就收拾東西要去那大戶人家,還跟紀三姐叮囑:“這一去時間怕是要長點兒,你們在家若是有什麽事兒,左鄰右舍的,總能招呼一聲,再不行了,就讓楊梟去找大師傅,他心善,總會幫一把… …”
“什麽人家這麽折騰,就是個紙人,他看著做還能做出花兒來,那大師傅也是,這麻煩活計還不知道能收多少錢,就這樣介紹給你——”
紀三姐嘮嘮叨叨地抱怨,她是最看不得人離家的,楊峰就是這樣一去不回,好容易認得了弟弟,邀天之幸,若是再來個一去不回,呸呸呸,不會的,一定不會的。
紀墨沒發現紀三姐這層恐懼心理,聽她編排上了大和尚,有些不悅,打斷了她說:“大師傅待我極好,三姐不要再這樣說。”
“我又沒說什麽… …行行行,不說了,不說了,你去,你去,別人都是幫你的,就我,是拖累你的。”
說著說著,紀三姐自己抹起了淚水來,正好楊梟回來,見狀不知道該進該退,看兩人的眼神兒都不對。
紀墨很是無奈,多少道理,這種情況都是講不清的,他幹脆也不說了,歎息一聲,回自己房間去收拾東西了。
紀三姐沒在楊梟麵前哭,擦了淚水之後就把做好的飯端上了桌,又沒事兒人一樣高聲招呼紀墨出來吃飯。
晚飯後,各自休息,第二天天還沒亮,紀墨就拎著自己的包袱和裝顏料的小箱子出門,楊梟也起的早,早早就在掃院子了。
“這幾天舅舅不在家,你照顧好你媽。”
紀墨跟楊梟幾乎沒單獨說過話,這會兒叮囑一句,打開院門就出去了。
楊梟看了看他的背影,掃帚在地上嘩啦著,再次沙沙作響,紀三姐起來的時候,知道紀墨走了,罵道:“跟你爹一樣是個沒心的,你以後可別學他們!”
大戶人家的確是大戶人家,紀墨找到地方才知道這家找過來的紮紙匠就有三個了,還不包括自己。
“還有嗎?”
紀墨有些意外,問那帶路的小廝。
“誰知道呢?”
小廝看看天,回答得很是無奈,他是不想接觸這些東西的,奈何這些紮紙匠都被放在一個院子裏,還是他負責的院子。
紀墨見那小廝也就十來歲的樣子,故做出大人模樣,笑了一下,進了院子才發現,那三個已經開始動手了。
小廝提醒了一句:“你也紮吧,紮個最好的出來,我們老爺看過了之後才會留用。”
哦,懂了,這就是個麵試,不過麵的是紙人。
“好嘞,謝謝了。”
紀墨應下,到了房間之後也沒耽誤,看著桌上有現成的紙,放下東西直接就做了起來,習慣了一個人做紙人,也沒什麽比對,等到做得差不多了,發現院子裏又來了人,總共六個紮紙匠,方圓百裏,恐怕也就這麽多這個行當的了,還真是大戶人家的氣派。
兩天的時間,每個人都要完成至少一個紙人,這任務,就紀墨自己來說,不算是刁難人了,古代沒什麽娛樂,專心做事情的時候也不覺得時間過得快,趕在限期前做完紙人的紀墨發現大家也都完成了。
大約是還沒定誰是誰,彼此還有點兒競爭關係,紀墨試著跟其中的兩位老師傅聊天,說別的都好,說到紮紙技術上,一個個就諱莫如深了。
顯然都怕別人偷學自家的手藝,這種防備心,還真不能說不對,畢竟市場就這麽大,多一個入局的,其他人可能吃飯都會困難點兒。
試著聊了聊,紀墨也試過先說自家的技術,說的時候別人都聽得認真,再要問別人的,又是一語不發了。
這可真是令人無奈,如果手藝人都是這樣,紀墨就很明白為什麽總有些技藝難以流傳了。
主家沒令人久等,把六個紙人都看過之後,留下了一位王姓的老師傅,和紀墨,定了人選,其他幾個得了點兒路費就要離開了,這時候才有人跟紀墨好好說話,約了以後可以互相交流之類的,大概也就是場麵話。
等到他們都走了,剩下王師傅才跟紀墨說:“你也是個傻的,哪有把自家技術告訴別人的,這手藝,傳子不傳女,找個徒弟都要考量多久的,哪裏有這樣直接告訴他們的,你以為他們會念你的好?他們隻會笑你傻。”
紀墨笑著摸了摸臉頰,對王師傅這推心置腹的話頗為感動,卻不讚同,“會了手藝多條活路有什麽不好,我這樣對別人,也希望別人這樣對我。若是大家都不交流,路子隻能越走越窄。”
如紀墨,他的紙人其實已經在盡量兼顧美觀了,不會如其他人一樣把所有的紙人都做得那麽呆板,能不與他人相似,本身就是一種獨特的賣點了。
更何況,他做得還更為逼真。
王師傅聽得一歎,這是哪家的傻小子,他師父地下都要氣得活過來了。
心中雖如此想,但在後麵兩天,紀墨再說起技術上的問題時,他也會說一兩句不緊要的讓紀墨印證自己所學了。
主線任務:紮紙匠。
當前任務:專業知識學習——(99/100)
從大戶人家回來的時候,紀墨的專業知識艱難地上升了一點,隻剩一點了,似乎已經看到黎明曙光的紀墨一時間都忘了後期升級的艱難,帶著賞錢,腳步輕快地往家裏走。
大概老天都看不得他如此高興,半路上就碰見了搶劫的,光天化日,連臉麵都不遮擋一下,兩個瘦巴巴的漢子上來就搶東西,紀墨雙拳難敵四手,何況他本來也不怎麽會打架,肚子上挨了一拳頭就縮得跟蝦仁兒似的倒在地上了。
再能起身的時候,身上一點兒值錢的東西都沒有了。
捂著肚子回了家,紀墨還慶幸人沒大事兒,皮都沒擦破點兒,倒是紀三姐見了,哭了一場,生怕又沒了依靠的樣子。
“沒什麽大事兒,也是我大意了。”
紀墨想著,也許是出門的時候不謹慎,錢財露了白,又或者臉上的喜色太惹眼了。
如今這年景,就是剛剛才好,很多人臉上的菜色都沒褪淨,他這裏喜氣洋洋的,還真怕別人不注意。
幸好家裏還有些餘財,不至於一下子揭不開鍋,就是顏料箱子沒了,連那好不容易積攢的顏料,都要重新做起來,想到那箱子是李大爺給做的,以後再做也不會是同樣的意義了,紀墨就是一歎。
一年,兩年… …紀墨的院門前重新掛上了牌子——紙紮鋪,賣的不僅是紙人,還有一些容易疊的金元寶,做紙的時候添一些顏色,很容易就能得到黃色的紙,四舍五入的,就當那黃色是金色了,關鍵疊的好,那小元寶看起來還挺像樣的。
紀三姐學了這門手藝,以後家務之外就疊紙錢賣,這部分錢她賺來都是自己留著,紀墨並不要,讓她留著私房錢,紀三姐也在這個家有了很多底氣,跟紀墨大小聲的時候反而少了。
楊梟隨了他爹,個子長得快,夥食跟上之後,也很快長了些肌肉,十三歲的少年,眼看著就能娶妻了,寺裏頭就不讓他去了,怕他這個俗家弟子帶去一些不好的心思,惹得那些小和尚守不住心。
紀三姐張羅著給他議親,也沒什麽同姓不婚的說法,紀三姐早在村子裏看好了一個姑娘,跟紀墨商量著把院子擴一擴,讓新婚小夫妻有個自己的房間。
早幾年,楊梟大了些之後,就是跟紀墨住在一個屋的,屋子本來是一人住的,放了兩張床,擠得也就剩個落腳的地方了,紀墨是早想建房子的,一直在攢錢,聽到紀三姐這樣安排,就把那部分錢拿出來給她。
“三姐,你看這些夠不夠?”
碎銀子的色澤總是很動人,紀三姐掂量著,笑著說:“夠了,我這裏還有些,建個房子還是夠的。”
楊梟是個大小夥子了,快要說親,卻沒什麽正經的事兒做,紀墨就把外麵聯絡生意的事情交給他,若不是紙人犯忌諱,還能增添一個送貨上門的差事。
他人還沒進屋,影子就黑壓壓地壓過來,紀墨抬頭看了一眼,他的房間如今沒地方,做紙人都在客廳做了。
不似一般的人對此又是忌諱又是隱秘地,他大大方方地隨便人看,見楊梟進來了,也不避諱他,笑著點了點頭,這些年,他跟楊梟也就是點頭招呼的來往,楊梟不愛說話,他也不是個善於交際的,舅甥兩個好像一個屋簷下的陌生人。
隨著楊梟長大,紀三姐就把很多事情交給了他去做,別看楊梟在家沉默,在外頭,朋友還挺多,招呼著讓他去找人建房子,扭頭紀三姐就跟紀墨誇自家兒子能幹。
紀墨哼哼哈哈地應著,心裏一個勁兒琢磨最後這一點專業知識,是不是就落在紙人的那一雙眼睛上了。
這些年,他跟王師傅關係不錯,對方的年齡大了,也許臨死前能夠把這一條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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