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鄰村的喪事是個大熱鬧,紅白喜事,素來都是聚眾一堂的好時機,便是本村不少跟鄰村有親的,也都去湊了一口飯吃,這種事情,向來要擺上些席麵的,自家拎著一把菜,就能去吃個肚裏有油。
那位要入土的是位年過八十的老大爺,家裏頭的子子孫孫可是不老少,再有遠親近鄰的幫襯,這一場喪事可是熱鬧極了。
和尚念經的聲音伴著嗩呐聲,隔著個小樹林都能聽到,紀墨被叫去看熱鬧的時候還有些猶豫,得了李大爺同意,這才倒騰著小短腿兒跟著去混飯了。
這種大桌子吃飯的時候,小孩子在裏麵穿梭混口吃的再容易不過了,紀墨賊精,不想吃別人的口水菜,守在廚房的門口見縫插針地偷拿菜盤子,隻要手腳快點兒,就能端走滿滿一盤子的菜,碰到人了,隻說幫忙端菜的,也能糊弄了。
吃飽了之後就是看熱鬧,那據說很齊整的紅棺材是看不到的,都入了土了,便是那兩個紙人也隨著入了地下伺候去了。
大院子裏圓桌紛紛,一幫子人來來去去,儼然是個流水席的架勢,帶著紀墨他們過來的是黃家小子黃滔,就是把紀墨推倒摔掉牙的那個,他一向是村裏頭這個年齡段兒的孩子王,去哪兒都跟虎嘯山林的土匪似的,帶著一幫子的小弟。
紀墨本來是沒資格進入的,年齡小,又不會來事兒,大孩子都不愛帶他玩兒,但黃滔到底還小,自己害得別人摔掉了牙,哪怕不是本意,也覺得有些過意不去,後來又避著大人找過紀墨。
紀墨自詡自己年齡大,實在不應該跟小孩子記仇,何況對方也不是故意讓他掉牙的,這件事就在一個肉包子之後終結了。
再然後,兩個孩子也沒什麽大仇恨,紀墨就這樣成了小弟之中的一員,也會跟著村裏頭的孩子跑來跑去了。
紀墨自己吃好了之後,就把菜盤子端到了黃滔麵前,“快吃,我從廚房拿的,沒人碰過。”自己就不算了,反正沒吃多少。
小孩子向來是不讓上桌的,黃滔他們守在桌邊兒,也就是下一波人還沒到,上一波人剛走的間隙,才能坐在那裏吃點兒剩飯剩菜的,這會兒見到紀墨端著菜過來表功,也沒在意那菜不夠滿,好幾雙筷子就挾上去了。
“看不出,你還挺聰明的!”
有人就誇獎,他們還真沒想到這個主意,主要還是對大人有些畏懼。
“那,咱們再去拿點兒,這些都沒肉了。”
有人覺得吃得不過癮。
這年頭,家裏頭也就是年節有事兒才能吃點兒肉,天天吃是沒有的,也就是紀墨跟了李大爺之後,才能多吃幾頓沒人爭搶的肉,不長時間,好像就胖了些,不跟餓死鬼似的了。
“拿什麽拿,拿的多了,惹眼可是討打。”
黃滔還是有些小聰明的,這般說著壓下他們的心思,自己卻帶著人來了一撥偷菜,成功之後的喜悅之情是遠遠大於飽腹的滿足之感的。
次數多了,後來還被發現了,一幫皮小子被大人追著跑了一段距離,離開大院兒之後各自捧腹笑得開懷。
紀墨也跟著笑,然後又看見了那兩個年輕漢子,他們就在門口,像是在招待客人之餘坐下歇歇,正在樹下聊天。
想起了三姐上回問的事兒,紀墨猶豫了一下,想要往那邊兒靠攏,又被黃滔他們拉著跑了。
回去了對這事兒還有些念念不忘,當時要是過去問一聲就好了。
他這人,有點兒心事就能掛在臉上,李大爺看出來了問了,紀墨對他向來是不隱瞞的,直接說了自己沒來得及問的事情。
“問個屁,倆挖土的,什麽好人家!”
李大爺很是不屑,直接給他噴回去了。
挖土的,就是盜墓的,文雅點兒,也可以叫做土夫子,不過別指望從李大爺口中聽到什麽好聽的話,就是正正經經說話,也能帶兩個髒字的習慣,挖土的就算是好聽的了。
秋香梅香,半斤八兩,盜墓這活計在正經人口中那都是要斷子絕孫的行當,但在窮人眼中,其實也就是個半斤八兩的事情,種田經商都活不下去的時候,挖墳掘墓又算得了什麽,拿死人的錢活自己的命,從某種角度來講,似乎還有點兒資源合理分配的意思。
死都死了,要那麽多錢也沒用不是。
紀墨對這個職業也沒什麽鄙視的,他是唯物主義者,不太相信什麽鬼魂之類的,理智來看,也隻能說是人被逼得沒了其他活路了,不得已而為之的辦法,不值得宣揚,卻也不至於要死要活。
然而古代對這個事情是極嚴厲的,凡發現,都是死罪。
這一想,那兩個人還真不是什麽好人選,萬一哪天死罪發了,還不是連累家人?
“啊,那我能把這事兒告訴三姐不?免得她惦記。”紀墨可不想哪天因為這種親戚關係直接被弄死了,他的任務還沒完成呐。
李大爺沉吟了一下,搖了搖頭,“民不舉官不究,這種事兒,若是漏了口風,大家都倒黴,你三姐年齡小,過兩年自然就忘了,沒必要說那麽多,免得到時候他們出了事兒,找到你頭上。”
能發現對方的職業,李大爺是憑借經驗,又不是真的有什麽實證,風頭傳出去,事情鬧大了,最後麻煩還是自己的。
紀墨想了想,也是這麽個道理,古代再早婚早育,也沒有十四歲就嫁人的事情,三姐怎麽說還能等兩年,等她十五六的時候,那兩個早不知道到哪裏去了,本來就不是鄰村的人,來幫忙的而已,事情完了,肯定要走的。
安了這頭的心思,紀墨就開始研究自己的係統任務,他的當前任務如今已經變了。
當前任務:專業知識學習——(1/100)
主線任務不變,當前任務,自從上次看過紮紙之後就變了,具體來說算是親自參與了紮紙吧,雖然李大爺的講解很少,幾乎沒有,但活計一項項安排下來,他參與了糊紙,也認真看了竹篾子紮成骨架的過程,還有最後的描補,整個流程都看了一遍,也算得上是學習了。
教與學,本來也不是單純的書本知識,還包括口頭描述和實際動手,應該是這樣,所以,這才有了個“1”,看起來是不錯了,但是那個“100”就讓人有些鬱悶了。
一對兒童男童女才算是“1”,那“100”就是一百對兒童男童女,按照這次來活兒的時間算,差不多二十多天,就算一個月吧,才一個,一年十二個月,一年十二個,那一百就是要□□年了,這還不排除其中有個什麽頭疼腦熱,或者幹脆沒有老人死亡,再不然戰亂荒年… …
李大爺今年沒有五十,也有四十多了,就算看著健壯,能夠活到八十歲,也不意味著他再過十年還會紮紙,萬一不紮了呢?自己的學習算是半途而廢了嗎?
那時候能出師嗎?
一想到這裏,紀墨就有一種急迫感,總想要趕緊做點兒什麽,加速這個過程,首先,就是要擴大買賣範圍,僅有附近的幾個村子,還是範圍太小了。
若是能到鎮子上就好了,附近的好多村子都會到鎮子上來往,鎮上的人多,有錢人也多,說不定生意能好些,一年可以多做幾對兒紙人,但鎮子上的花費必然也大,李大爺有那麽多錢去嗎?
錢的問題總是個大問題,紀墨提了幾次去鎮上,李大爺也滿足了他,帶著他去過兩回,鎮上的確繁華許多,富人也多,紀墨試探著表示想要住在鎮子上,肯定能夠賺更多的錢。
“你有錢你就過來住,我是沒有的。”李大爺一句話給他撅了回去,什麽念頭都要被錢打敗了。
這幾次也不是白去的,鎮上賣紙的那家何老紙,還給李大爺介紹過兩回生意,都是鎮子上的人家,也算是富貴了,給的都是銀角子,定的童男童女也算是高檔的。
紀墨跟著做了兩回,一回用的是上好的雪花白紙,內裏也不用竹篾子做骨,而是純用紙,這難度就高多了,他反而興致勃勃,跟著從頭到尾弄了一回,看著最後的上色描畫,雖然還是覺得那紅臉蛋傷眼,但不得不說,高檔就是高檔,感覺就是不一樣。
再有一回用的是李大爺自己做的紙,這一次真是從頭到尾的精細,連顏料都弄了新的,便是如此,李大爺還不滿意,隻說是時間倉促,紙還不算很好,也能拿來應付差事,對得起價錢了。
兩回下來,紀墨驚喜地發現當前任務後麵那個進度並不是按照一對一對兒那樣走的,這兩次可能難度有所提高,進度走得也多一些,這樣一看,要完成這個專業知識學習也許用不了幾年,隻要保持高難度就可以了。
可惜的是,足足一年的時間,高難度的也就那兩回,剩下的都跟第一次差不多,這還是那兩回之後,何老紙拿了介紹費也從中宣傳了一下的緣故,否則附近還是有些人能跟李大爺競爭的。
別的不說,鎮子上就還有一家壽材鋪子,從棺材板到花圈紙人紙錢元寶蠟燭香,一體全包了,大部分人也都愛到那家去買,方便,全麵,倒是李大爺這種單獨做一樣的,不是那麽受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