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四位妖尊最後還是被銀翮勸回去休息,銀翮自己回到寢殿內,也伏在床邊稍微眯了一會兒。蒙蒙亮時,蠻它便出發去了無極都,其餘三位妖尊也各自開始幫著銀翮張羅護體法器的事。
夙川這一覺睡得長,銀翮打盹醒來,他還在睡著。
銀翮輕手輕腳地出了寢殿,支了一位夕萊的族人幫忙守在殿外,自己則是去了廚房,開始為夙川的吃食發愁。魔界的口味重,夙川眼下怎麽也得吃得清淡些才是,可銀翮雖有心卻力不足。魔界食材大多葷腥,這廚房裏頭各類生肉倒是不少,離清淡二字實在差得遠。
南梟今日也起了個早,這些日子沉冥宮無人,他就自動當上了夥夫,這不?一大早他就上工來了。見銀翮叉著腰對著一堆生肉發愁,南梟有些意外:“餓了?我給你做魚籽羹。”
銀翮本來廚藝不精,見到南梟進來像是看見了救星:“夙川一沒吃東西了,醒來肯定要餓的,可咱們魔界的口味哪適合他現在吃呀?哥哥,你會不會做什麽清淡些的東西?”
一聽是為了夙川,南梟皺皺鼻子哼了一聲,但還是揭開了米缸開始動手:“那便熬個粥吧。”
“好!”銀翮應道,“淨心泉的泉水對夙川的身體有奇效,我去取些來給你熬粥!”一邊著她已經一邊往外跑了。
南梟舀了幾勺米出來,手裏的動作頓了頓,對著飛奔出去的銀翮的背影問道:“哎!那你魚籽羹要不要吃啊?”
銀翮人已經跑出了廚房,隻遠遠傳回來她的聲音:“吃!你先熬粥,我不急!”
南梟將盛著米的碗放在了一旁,還是先張羅起了銀翮的魚籽羹。
銀翮飛快地打了個來回,見南梟在煮魚籽羹,不禁催促道:“熬粥有一會兒呢,你快點先熬粥啊!”
南梟不緊不慢地拿著把湯勺一圈一圈地攪拌著鍋裏的魚籽羹:“魚籽羹快得很,馬上就好了。”
銀翮把一麵盆泉水也擱在灶邊,聞到魚籽羹悠悠飄散出來的香氣,她方覺饑腸轆轆,湊到南梟邊上一邊盯著鍋裏一邊感歎道:“你這手藝都快趕上母上……”
話沒完,兩人同時愣了愣。
銀翮沒再下去,又退回到一邊。南梟也沒接話,待魚籽羹煮成,他特地拿了個大碗盛出,隨後遞給銀翮。
這碗魚籽羹,銀翮喝得淚眼婆娑。
南梟一點不耽誤,又支了鍋開始熬粥,就聽身後的銀翮滋滋溜溜地在吸鼻涕。南梟回頭看她一眼,還什麽都沒呢,銀翮就騰出一隻手胡亂地抹了抹臉:“太燙了!”
南梟一臉寵溺地笑了笑,繼而又露出了哀傷之色。
一大碗魚籽羹喝了個精光,銀翮滿意地砸了砸嘴,去到水台邊將碗涮幹淨放好。見這鍋粥且還得熬一會兒,她便拍拍南梟的肩膀:“我先回去啦,一會兒熬好了你給我端來。”
南梟沒好氣地瞪著她:“你真當我是夥夫了?仔細我罷工不幹了,明日我便去請廚娘,若請不到大家就都餓著!”
銀翮嘿嘿一笑:“怎是夥夫呢?堂堂魔君親自下廚張羅整個沉冥宮的吃食,您這是深諳民以食為的道理,傳揚出去定會褒揚成賢君的,您可要好好保持呀!”
南梟一臉無語地撇她一眼,問:“月神怎麽樣了?”
銀翮回道:“醒過一次,羅刹讓喂了淨心泉水……”到這,銀翮露出驚奇的表情繼續,“石頭一口氣喝了一麵盆!”她指指灶邊,“就是這麽大一麵盆!”
“謔!”南梟笑出聲來,“是要淹死自己嗎?”
“呸呸呸!不不吉利的字。”銀翮現在敏感得很,“喝完他就清醒了,羅刹要想辦法給他滋補修為……這事兒你別操心了,魔界剛剛步入正軌,你且當好魔君便是,我有四位妖尊兄弟幫忙呢。”
南梟也沒再打聽,輕輕應道:“嗯,你便是要我幫忙我也沒功夫,明日要開始招兵了,我得親自去軍營。得虧那位千魅手底下也有好些會下廚的,否則真要請廚娘了。”他忽然想到什麽,補了一句,“你別,狸族那些姑娘,真是個頂個的漂亮!”
銀翮白他一眼:“你若喜歡便都納了去啊?正好給魔界添樁大喜事,再一鼓作氣生個一窩鬼靈出來,咱妖魔二族就徹底結了親家了。”
“得,當我沒。”南梟撇撇嘴。
銀翮想了想,又回了正事:“招兵你就自己去主持嗎?一個人怎麽對付得過來啊?我派點族人給你打打下手吧?總得有人維護維護秩序啊。”
南梟攪拌了幾圈鍋裏的粥,蓋上鍋蓋燜著,一邊拒絕道:“亂不了。八大城各自招各自城內的,招完了再一齊領來軍營報道就行了。我隻要負責多羅城裏的就成,多羅城現在總共也沒幾個人,談不上秩序不秩序。”
銀翮點點頭:“那若要幫手的千萬別客氣。”
“知道啦妖王大人。”南梟戳戳她得意的腦門,“就數您最大方。”
銀翮嘻嘻笑笑:“那我先回去了。”
“嗯。”南梟又開始清理生肉,“我回頭給你送去。”
銀翮端起剩下的半麵盆泉水:“這些用不著了吧?”
南梟淡淡地點點頭:“你別著急喂他喝啊,等我一會兒送粥過去再喂,如此奇景可不多見,也讓我開開眼。”
銀翮邊往外走邊對他皺皺鼻子:“去你的吧!”
回到寢殿,夙川竟已經醒來了,銀翮連忙放下麵盆過去照看他,摸了摸他的額頭,還是一片滾燙:“你先喝點水,我哥已經在熬粥了,一會兒吃點粥。”
夙川看著那個麵盆,有點難堪地笑了笑:“丫頭,其實也不用回回都拿盆盛來……”
銀翮不禁笑逐顏開,一邊過去拿茶杯舀過一杯來:“方才我哥還這是奇景,想見識見識呢。”
夙川接過茶杯,表情有些僵硬:“你怎還四處宣揚!”
銀翮坐到床沿上:“若叫月旎宮外那些仙娥見了月神豪飲如牛,怕是都不敢相許了。”
夙川將杯中水喝完,壞笑一下:“胡,本神風度豈會被這些事給毀了?”
銀翮又接回茶杯:“還要嗎?”
夙川搖搖頭,一邊牽過她的手:“那你呢?你還敢相許嗎?”
銀翮笑盈盈地望著他:“本姑娘不怕地不怕,豈會不敢呢?”
夙川拉過她的手,將她攬在懷裏,啞著嗓子低聲地:“昨夜醒來時,恍如隔世……我不記得發生了什麽,可你的眼神告訴我,你嚇壞了……對不起……”
銀翮的額頭抵著夙川滾燙的脖子,她閉上眼睛深深地吸著他懷裏的氣息,柔聲道:“不對不起,已經沒事了……”她原本想,大家都在幫忙想辦法,可她何嚐不知道夙川本是個驕傲的人,如今這種處境,最煎熬的是他自己。若再這樣的話,反而容易讓他更覺得自己無用。故而銀翮環抱住夙川,堅定地:“石頭,我知道你一定可以的!等日子太平了,我還等著你風風光光地娶我呢。”
夙川噗嗤笑了:“嗯!”
銀翮一臉柔情,不再作聲。越是經過了風起雲湧、血海翻騰之後,她越是隻在意細碎的點滴,如此相安無事,便是最珍貴的。
這時,南梟端著一大碗剛熬好的粥出現在寢殿外,燙得他直跳腳,礙著那道禁製擋著他也進不去,便急急喊道:“別抱啦!快出來接著!”
銀翮從夙川的懷抱裏彈出來,連忙跑過去接過粥,也是燙得她臉都擰巴了:“你怎也不知拿個盤子端啊!”
南梟嘿嘿笑笑:“忘了,平日裏端菜的都是狸族那些姑娘。”他與夙川也對視了一眼,南梟衝他點點頭,也沒搭話,隻是繼續對銀翮道,“我灶上還煮著你那幫妖族兄弟們的夥食呢,我回去啦!”
銀翮把粥擱在桌上,一個勁地對著手指頭吹氣:“呼呼——快去快去。”
夙川下了床,走過去坐到桌邊:“你哥現在洗手作羹湯了?竟然還親自負責整個沉冥宮的夥食啊?”一邊對著這碗粥露出了尊敬的眼神,“我可得好好品嚐。”
銀翮不屑地哼了一聲:“白粥你能品些什麽呀?”隨後也坐了下來,“這不是宮裏沒人嘛,我也不懂這些……”她忽然眉頭一皺,“為人妻是不是都得會這些?那我怎麽弄啊?”
夙川一口白粥嗆得連連咳嗽,繼而哈哈大笑了好一陣:“無妨,宮裏有食神呢。”
起食神,銀翮就想起四十湯,不禁咽了咽口:“過兩日我陪你回月旎宮去,在魔界實在是不好喂飽你這上神的肚子。”
“都聽你的。”夙川悶頭喝粥。
又過了一陣,焰白跟著蠻它回來了,二人懷裏各自抱著一大筐的瓶瓶罐罐。焰白給禦忡打了招呼,自己這一陣恐怕多是要往魔界跑的,禦忡也心係夙川的安危,聽他在找滋補修為的藥品,禦忡險些要搬空藥神的生機閣。
銀翮粗粗數了數那兩大筐裏的瓶子,足有百多樣,多到讓人不知從哪兒下手。倒是藿仙草,總共隻有五株,銀翮頗為愛惜地取了一株拿去泡茶。
正巧羅刹也主動過來看夙川的情況,見到焰白與蠻它二人被擋在禁製外,他便伸手撤了禁製,大步一邁先進了寢殿對銀翮道:“你看那禁製礙事也不知道給撤了?”
銀翮正在泡茶:“你親自下的,我哪敢隨便動啊?祖宗。”
羅刹滿意地揚了揚下巴,看到桌上放著的那兩大筐,瓶瓶罐罐他不認識,隻辨出了藿仙草:“這不是藿仙草嗎?你竟有四株?”
銀翮指了指茶壺:“還有這正在泡的這株呢,這些都是從無極齋裏拿的。”
羅刹了然:“噢。”思量了片刻他又道,“藿仙草水不可一次喝太多,你這一壺分兩日喝吧,過補了他也受不住。”
銀翮一愣,連連點頭:“好,記住了。”
羅刹見一切太平,便又走了。
焰白也已經進了寢殿,兄弟二人正在話。蠻它過去陪著銀翮,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銀翮見了有些心疼:“你先去歇一會兒吧。”
“不累。”蠻它嘻嘻笑著。
這一日,雖然各自忙忙碌碌,可大家的心情都很舒暢,忙得也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