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白眼狼
謝嬌連忙攔下了怒氣衝衝的李香,得勁使眼色,低聲說:“娘,爹瞧著你呢!”
李香裝了大半輩子,謝海信一直以為自個婆娘是個溺愛兒女,唯唯諾諾的人,沒想到人到晚年,竟然看見自個婆娘氣勢洶洶一回。
倒也沒覺得特別驚奇,為母則剛,李香本身就非常溺愛子女,如今謝數糧已不在,僅剩一個謝嬌,見閨女受欺負,反應大點兒是當然的。
謝海信是個沉默寡言,但有點大男子主義的老頭兒。
他重重氣哼一聲:“你這不是沒事兒找事嗎?你個老婆子,能要到什麽說法?他家三個兒子!”
李香啞了火,他們家老的老,小的小,還有傷殘。
這哪兒頂的過啊?
原本一肚子火的謝嬌,看見她娘這麽氣憤,就很突然的消了火。
還能分出心神來安慰親爹親娘。
謝嬌說:“這天也不早了,娘,你給做飯,我去把大餘小餘找回來。”
謝大伯沒了,大餘小餘又不是謝家人,自然不會有人去通知他們吊唁。
留著他們兩在那兒,謝嬌也擔心大隊裏某些個嘴賤的,陰陽怪氣的說大餘小餘被排擠,是多餘的。
至於回來了的大鐵和二丫,謝嬌也不想讓他們又跑出去給丁蓉蓉幫忙牽線。雖說是大伯娘不讓去那邊的,但總歸算是家裏死了人,這個時候去給人牽線,不太吉利。
於是,謝嬌讓他們倆去接小晴小雨了。
謝嬌囑咐:“你們瞧一下,你們表舅舅家的小孩也在小學念書,要是看見他們帶著小晴小雨一道回來了,你們兩就後頭跟著,那邊沒趕人,沒發瘋,你們就回來,要是趕小晴小雨,你們就把她們帶回來。”
說完還不放心,謝嬌特意叮囑了二丫:“別鬧幺蛾子啊!不管他們那邊怎麽欺負人,不別鬧事,回來就是了。”
大鐵還好,他沒啥腦子,隻要二丫不煽動人,他一般都不鬧事兒。
二丫眼珠子一轉,問:“那羅元呢?我們去學校,說不準撞見他,他老壞了,他鬧事兒了咋搞?”
跟謝海信扯話的羅老頭聽見二丫所說,當即道:“我給罰他,舉著兩斤藥材背藥材大全。”
謝嬌:“……”
這誰錯罰誰沒什麽問題,但看二丫的樣子,謝嬌就曉得,她是想打探清楚羅元挨罰不,然後攛掇羅元鬧妖蛾子。
這臭丫頭,跟羅元就是冤家。想方設法的要羅元吃虧。
在二丫一聲好嘞,然後推著大鐵要出去時,謝嬌揪住了她的後領子,並說:“要是我曉得,你攛掇著羅元鬧事兒,你就等著被收拾!”
二丫臉當下就垮了,不怎麽情願出去了。
還是大鐵怕又被二丫連累,生拖了出去。
等兩孩子走了,謝嬌就跟陸向榮一道出去了。
陸向榮上課上了一半兒跑回來的,現在謝大伯那邊不歡迎他們家過去,他自然不會過去礙眼了。現在就打算回學校重新上課。
他現在帶初三,留下來的學生,都是要考高中的,不能耽擱了。
同了一段路,陸向榮問:“大伯那邊,要不要跟兩個堂哥說一下?”
謝嬌搖頭:“我從那邊出來時,撞上了兩個堂哥了的,該說的我都說了。這種時候,他們家人都難受得很,再過去,讓人賠個不是,也沒必要。”
當時被迫背鍋,謝嬌是真的生氣。但一碼歸一碼,謝嬌不至於在親戚家發喪的時候去鬧個是非分明。
陸向榮點頭,沒說什麽多餘話,他是謝家的女婿,管不了他媳婦兒娘家的事兒。
謝嬌把陸向榮推送到教室門口,才是轉身去找大餘小餘。
正如謝嬌所想,因謝家人都給叫走了,不少嘴碎的嬸子,在大餘小餘身後唧唧歪歪,指指.點點。
“他們本來就是上麵下來的知青,謝海誠沒了,又不是謝嬌沒了,他們兩過去幹啥?”
“你這是說啥呢?咒人嬌娘做什麽?”
“我咒什麽了?我這是實話實說啊!他倆孩子一不姓謝,二不姓陸,隻要不是謝嬌,還是陸老師沒了,他們哪兒都不能去,得下地掙工分養活自己呢!”
“說得也是呢,可憐得很,這兩娃子。”
“說啥可憐,他那眼睛,綠的呢!長得也跟咱不一樣,外國佬,以前欺負過咱們呢!”
……
好幾個婦女湊在一塊兒說事兒,一會兒講謝嬌,一會兒說大餘小餘是惡人的後代,各種嘴碎的話,說了一堆。
就連小餘,這個智力停在七歲的小姑娘,都聽著不高興的。
她丟了手上的活,鼓著眼睛,很不高興道:“你們才是壞人!我跟哥哥不是壞人,我們、我們是中國人!我爹說的,我們是中國人!”
大餘也不怎麽高興的說:“幾位嬸嬸,說我們就說我們,別扯我謝嬸嬸!”
幾個嘴碎的婦女也沒想到這兩小孩還頂嘴了,臉皮薄的就閉嘴不言,忙活自個的事兒去了。
倒是有些臉皮厚的,哼了一聲說:“咋地,說實話還不讓人說了?你們外國佬,還挺霸道的啊!”
“我哥哥是中國人!”小餘啊叫起來,整個人的狀態特別不好。
那些臉皮厚的嬸子,可不在意小孩哭叫,她還不耐煩的說:“多大人了,還說一下就哭,幹啥呢,搞得跟我欺負你了似的。”
謝嬌聽了這話,很是不痛快,當即懟了過去:“你沒欺負人啊?沒動手,沒罵人就不叫欺負?那行,我說你年紀一大把,倚老賣老,我這不叫欺負你吧?”
對方瞧見謝嬌來,是有點心虛的,但聽見謝嬌說她倚老賣老,硬著頭皮說:“我咋倚老賣老了?謝嬌,你什麽意思啊?我怎麽老了?我哪兒老了?我又咋個倚老賣老了?!我實話實話,他們長這樣,不是外國佬?瞧瞧這綠油油的眼睛哦,跟個狼似的,一看就是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他爸是中國人,是科研學者,是為咱們國家進步做出貢獻的人!”謝嬌鏗鏘有力的說,“他身上,流著中國人的血!還有,眼睛像狼眼睛不打緊,就怕有些人啊,穿著一張人皮,做著白眼狼來的好!”
這婦女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兒,竟然心虛起來。
她色厲內荏問:“你、你說誰白眼狼呢?!”
謝嬌本打算說她兒子,整個村的人都曉得她養了個不成器的兒子,一個懶貨,吃家裏,喝家裏,還不幹事兒,有一回差點打了她和她男人。
可見這婦人心虛的樣子,謝嬌察覺不對。
要是因為她兒子的事兒,大可不必心虛啊?
難道和曹蘭一樣,給她男人帶了帽子?
早年間,大家都窮的時候,這婦人差點被追債的拖到暗巷裏做見不得光的生意,給她男人救下來了,還了債,娶回家好生對待。
這事兒,謝嬌也是意外得知的。前段時間,因這婦人兒子打爹媽,謝嬌隨口問了一句她男人一家都是本本分分的人,怎麽生了個這樣的兒子。
李香就說外甥像舅,講了這段往事。也就知曉了,這婦人有個不成器的兄弟,跟她兒子一個樣。也知道,她是她男人救回來的。
謝嬌故意把說她兒子的話吞了回去,換成一句反問:“你說呢?人在做,天在看,某些人做了白眼狼的事兒,總有一天會遭天打雷劈的!”
對方慌了,她退了兩步,磕磕巴巴的說:“我、我懶得跟你扯!”
她嚇跑了。
謝嬌也沒攔著,硬逼著人給大餘小餘道歉。這種人的道歉,不要也罷,反正謝嬌給大餘小餘撐了腰,以後再有人敢招惹他們,欺負他們,也該掂量掂量能不能應對謝嬌這張得理不饒人的嘴。
謝嬌帶著大餘小餘在記分員那兒請了假,扣了工分,然後離開了這是非地。
回去的路上,謝嬌問大餘:“要不然還是去上學?現在地裏的夥計,都沒給小孩留的,你們去幹活,那就肯定會跟那群嘴碎的碰上,我不能時時刻刻在你們身旁,怕是會聽兩句難聽話。”
大餘有些猶豫,他一個人無所謂,可他不大想讓小餘也聽那些難聽話。
沉默時,大餘瞥見因謝嬌今日給出頭罵退那個嘴碎婦人,而黏著謝嬌,步步緊跟的小餘,他吸了一口氣說:“嬸嬸,我快十四歲了,去念小學,也不大好看,陸叔說在家教我,等我學完小學的內容了,我再去上學……不過以後就我一個人出來做工好了,我讓小餘跟著你,成嗎?她能幹很多力氣活的。”
小餘聽著笑出了大門牙,說:“跟著嬸嬸,我想跟著嬸嬸,嬸嬸,我力氣好大,我幫你幹活!”
謝嬌清楚大餘,這孩子生怕離開了小餘,她心智又跟個小孩一樣,怕給人欺負了去。之前連陸向榮,都防備著,現在願意讓小餘留在謝嬌身邊,足以見得對謝嬌的信任了。
這種情況,謝嬌樂於見聞。
她點頭說:“成,不過你得記住,要是誰到你跟前來欺負你,你回來給我說,我收拾他們,可別忍氣吞聲。這人啊,你越是退讓,他們就越覺得你好欺負,知道嗎?”
大餘應下,說了謝。
謝嬌拍了拍他的胳膊,笑道:“走,咱們回家。”
回家時,謝嬌特意繞開謝大伯他們那兒,就怕大伯娘看見了她心裏不痛快。
哪曉得撞上了要出大隊的謝數銀。
謝數銀瞧見謝嬌,連忙道:“嬌娘!你怎麽在這兒啊?我哥到處找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