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母強子弱
陸向榮放下報紙，看向謝嬌說：“對不起。”
眉目間的愧疚快要溢出來了。
謝嬌一怔，給她道歉？為什麽？
“你離開家才半天，是我沒管好他們，讓他們放火燒了房子。”陸向榮擔責，並保證，“縱火的是兩個孩子，但我也有監管不力的責任，所以重建灶房的事兒，我來引導，不過嬌娘，到時候他們東奔西跑，熱火朝天幹活時，你可不能因為心疼而幫他們。”
因為她不在期間，沒教好大鐵和二丫而給她道歉？
謝嬌愣愣的看著陸向榮，像是頭一回認識他，但有時的溫柔，又讓謝嬌覺得這就是她懷念了幾十年的丈夫。
此刻的陸向榮，究竟是被別的孤魂野鬼占據了身體，還是說……這就是陸向榮的本性，她來不及了解的陸向榮。
“怎麽了？”陸向榮看謝嬌一言不發，還在走神，他抬手碰了碰謝嬌的額頭，“外頭太熱了，沒緩過來？”
謝嬌倏地驚醒，偏頭躲開了陸向榮的手，隨後非常迅速的將布包拉扯到桌上，非常自然的轉移話題：“今天去鎮上，餘凱同誌讓我轉交給你一封信，還非不收我的錢，隻讓你寫幾篇文章做報酬。”
她把信遞給了陸向榮，在陸向榮拆信的時候，多問了一句：“……你昨天有提前跟餘凱通過電話？”
為什麽以前沒打呢？如果以前打了電話……謝嬌抿了抿嘴，再次把這種想法給壓了下去，沒有如果，她能回到榮哥沒去世時，幾個孩子還能管教的時，已經足夠幸運了。
陸向榮看信的動作頓了一下，沒抬頭，就嗯了一聲說：“很長時間沒聯係過了，打個電話，你會更方便一些。”
他並沒有說自己打了多少個電話，才確定讓謝嬌去找誰。
但謝嬌是敏銳的，陸向榮細微的反應和動作都被她看在眼裏，再聯係上輩子的情況，細細解讀。
應當在聯係舊友時，碰壁不少吧？
謝嬌沒幹刨根究底的事兒，正好旁邊坐著的小崽肚子發出咕咕聲，她摸了摸小崽的圓腦袋：“餓了？”
小崽畏畏縮縮的低著頭，捧著肚子，也不講話。
這種反應在謝嬌預料之中，小崽從小就不怎麽說話，要不是聽過他嘴裏時不時蹦出幾個字，謝嬌都要懷疑小崽是個啞巴了。
她知道小崽能說話，隻不過天性懦弱，還有自閉的傾向，這才畏畏縮縮。
“想吃什麽？”謝嬌問，“現在告訴我想吃什麽，我就會給你做出來，如果不說的話，那我就不做你喜歡吃的了。”
小崽反應很慢，隔了好一兩分鍾才仰頭看謝嬌。
謝嬌又問：“想好了嗎？要吃什麽？菜園裏有白菜，有黃瓜，壇子裏也有酸辣酸辣的豆角，醃菜，你想吃哪個？”
小崽最喜歡的，就是喝粥，裏麵拌酸豆角。
謝嬌也沒有一直在這兒等，她站了起來，摸了摸小崽的頭，非常有耐心的說：“在開飯以前，你過來跟我說，我都能做你喜歡的菜，但是你要不來，我就不做了。”
謝嬌起身離開時，小崽放在腿上的手往上抬了抬，把空氣抓了抓，但直到謝嬌走出去，他一個字也沒講出來。
這些謝嬌沒發覺，她根本不覺得小崽能夠這麽輕鬆的把想要什麽說出來。當初那麽多年，謝嬌可是一次都沒聽說過他想要什麽。
她沒回頭，直接去了燒毀的灶房，什麽都塌了，估計是房梁壓下來的緣故，灶台也塌了半邊，用是用不了了的。
謝嬌歎了口氣，先去菜園那邊摘了新鮮的黃瓜和白菜，準備洗幹淨後，在前院空地上，隨便搭個簡易的灶台。
卻在洗菜洗米時，聽見輪椅的軲轆聲。
謝嬌莫名，陸向榮怎麽出來了？要出門？
她放下剛洗的菜，轉身看過去，剛要問陸向榮去哪裏，竟看見陸向榮撐著一根黑.木.棍站了起來。
謝嬌嚇了一跳，在驚呼出聲前捂住了自己的嘴，怕出聲嚇到陸向榮，導致他摔倒。
但後來發現撐著拐杖，走路都困難的陸向榮，竟打算搬一些很重的房梁木頭。
“榮哥，”謝嬌快步過去，扶住陸向榮以後才喊他，“你幹什麽？！”
陸向榮反手捏了捏謝嬌的腕骨，笑道：“隻是給你搭個簡單的火架子，讓你能夠燒飯。”
謝嬌瞪眼：“我自己會弄，用不著你！”
陸向榮倒也沒覺得謝嬌嫌他沒用，他笑了笑說：“做不來的事兒，我不會逞能的。”
換句話說，他認為自己能搬重物。
謝嬌強壓著他坐回輪椅：“你現在就是在逞能，以前多走了一段路，晚上疼得伸不直退，不是你？”
以前，謝嬌沒有這麽能幹的時候，陸向榮總勉強自己，搬重物，多走路，最後的結果都是晚上腿疼到麵目猙獰。
陸向榮：“……沒到那個地步，我隻是搭個簡易的火堆，我以前經常幹這事兒。”
謝嬌不想再看見陸向榮勉強自己了，她說：“我自己來，你動嘴說就行了。”
實際上謝嬌自己也能搭，但為了不讓陸向榮覺得自己毫無作用，謝嬌讓他參與進來了。
謝嬌裝模作樣，搭一根木頭就問陸向榮下一步怎麽做，有些複雜的過程，她還故意弄錯，讓陸向榮糾正。
這麽搞下來，耽誤了不少時間，小崽都餓得受不住跑出來了。
他拽著謝嬌的衣角，沒說話，就摸著肚子哼哼。
謝嬌當沒看見的，不厭其煩的問：“怎麽了？你說出來，不說出來我不曉得你怎麽了。”
小崽講不出來，最後抓著洗幹淨的黃瓜就啃，狼吞虎咽。
謝嬌沒阻止，她記得，有一回大鐵和二丫兩個趁她不在家的時候搶小崽的飯吃，最後餓得他搶了起來，導致三孩子打架，小崽人小力微，挨了一頓，後來更加孤僻膽小了。
對待小崽，謝嬌不能教訓，不能大聲罵，更不能打。
得等他吃完了，向他示弱。弱小的，依靠子女的父母，會讓孩子心裏升起一種保護欲。
所謂母強子弱，子強母弱就是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