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4章：師父
穆老夫人在院子裏站定，望著臉上布滿皺紋的慧明大師，片刻後突然彎下身子，鄭重地朝慧明行了個禮。作為京中地位最高的貴族夫人，這麽多年了，穆老夫人也就是當著皇上和皇後才彎身行禮，她這樣突然如此鄭重其事地向慧明彎腰，把一旁的穆紅裳嚇了一跳。
但慧明卻是挺淡定的模樣，他朝穆老夫人回了個佛禮，依舊笑眯眯的模樣。
“老身的孫女，就拜托給大師了。”穆老夫人道。
“分內之事。”慧明皺皺巴巴的臉笑得看不清表情：“收了徒弟之後，紅裳走到哪，貧僧跟到哪，這是貧僧一早就答應老夫人的條件。”
“祖母，哪有人帶著師父上戰場啊！”穆紅裳聲抱怨了一句，果然引來了穆老夫人的怒視。
“我早過，就這一點，不許你任性。”穆老夫人強硬地答道。
“我知道，我知道。”穆紅裳趕緊點頭：“我隨便。”
慧明笑著瞥了穆紅裳一眼，沒再開口，轉身離開了。
“行了，”穆老夫人拍拍穆紅裳的後腦勺：“咱們也早點休息，喝杯茶就洗漱歇下吧，你明日還得早起。”
“好。”穆紅裳點點頭，挽著穆老夫人朝暖閣方向走去。
暖閣裏燈火通明，穆紅裳一進門就吃了一驚。門口的桌上溫著茶爐子，還擺著滿滿的點心。王嬤嬤帶著穆老夫人身旁的幾位大丫鬟都在這裏，還有安國公夫人身邊的大丫鬟，以及荷葉和菱角，整個暖閣擠得滿滿的。
“她們也想送送你。”穆老夫人道：“都是看著你長大的，你要出征了，她們也想要為你斟一杯壯行茶。”
荷葉和菱角因為不能跟著穆紅裳去北境，這幾日幾乎以淚洗麵，眼睛腫成桃一樣，但眼下，這兩個丫鬟混在人群中，也努力和大家一樣揚起笑臉，做出開心的模樣，手裏端著茶杯，朝穆紅裳舉的高高的。
“姐要早些回來啊。”王嬤嬤絮絮叨叨地叮囑著：“您出征了，老奴不用隔三差五做桂花糕了，這樣想一想，還挺寂寞。”
“每年的桂花還是要摘下了醃好的。”穆紅裳急忙認真地叮囑：“我回來還要吃呢。別到時候我回來了，嬤嬤您拿不出好桂花來給我做蒸糕。”
穆紅裳一席話? 得大家都笑起來? 歪在榻上的穆老夫人笑嗬嗬地開口道：“都要出征了還在嘴饞。你放心，我幫你盯著她們? 今年桂花開了? 讓她們一朵不漏全都收起來，給你醃桂蜜? 釀桂花酒。等你凱旋而歸，我們用桂花酒給你接風。”
“好！”穆紅裳笑了起來? 朝滿屋的人舉了舉手中的茶盞? 一飲而盡。
同一時間，信王府。信王鄭瑛拿起酒杯，朝著桌上的另一個酒杯碰了碰，接著將杯中桂花酒一飲而盡。
桌上新蒸的桂花糕緩緩散發著清香? 桂花糕旁邊? 擺著宮裏的鬆子酥，還有魁星樓買回來的桂花糖。
鄭瑛看了看那盤桂花糕，接著直接拿起了桌上的酒壺，推門走到了院中。
明月高照，清輝遍地? 鄭瑛站在院中，仰頭望著明月? 突然想起了穆承芳公祭的那個夜晚。
中秋夜，月亮也是這樣明亮? 他和一身重孝的穆紅裳一起並肩看著月亮。
院子門口突然有些響動，鄭瑛回頭? 看見盡翎正跑過來。
“主子? ”盡翎進來後朝鄭瑛回稟道：“平陽公主打發人帶了口信給您。是明日她會親自去送穆大姐? 請您不要擔心。”
“嗯。”鄭瑛淡淡應了一句，又轉頭去賞月。
謝淑柔的到訪，讓鄭瑛所有的親信，都知道了鄭瑛那點隱秘的心思，盡翎自然也不例外。鄭瑛也沒想過再要心掩蓋什麽，反正……皇上都已經知道了。反正，謝淑柔進府之後，這府裏所有人都會知道。反正……她已經要走了。
“主子，”心知肚明的盡翎忍不住勸了一句：“您其實不用這樣擔心。鎮國將軍不敢怠慢穆大姐的，定會安安全全的將她送到北境。”
鄭瑛看了盡翎一眼，沒有開口。盡翎太不了解穆紅裳了，會出這樣的話來也不稀奇。別是盡翎，眼下恐怕連鎮國將軍都抱著護送大姐的心態。
但鄭瑛是了解穆紅裳的。他清楚，穆紅裳不會把自己當做需要人護送的大姐，她真的是去參軍的，真的要上戰場。這讓鄭瑛怎麽能不擔心。
盡翎還想開口再些什麽呢，極翎從寶瓶門附近伸出半顆腦袋，朝他招了招手。盡翎以為極翎有事，趕忙顛顛跑過去，結果剛站到極翎麵前，他後腦勺就挨了一巴掌。
“打我幹嘛？”盡翎摸著後腦勺一臉莫名其妙。
“打你不長心眼。”極翎瞪了他一眼：“主子的事兒你別瞎插話。”
“我這不也是好心嘛！”盡翎笑道：“我想著，穆大姐要走了，主子肯定心情不好，兩句好聽的，也寬慰寬慰他。”
“一句都沒到點子上，你可省省吧！”極翎張嘴就嫌棄盡翎偏離重點，但他自己很顯然也沒好到哪去：“穆大姐就是不走，皇上也不許咱們主子娶她。跟她走不走有什麽關係？”
“但是……這……”盡翎轉頭看看院子裏的鄭瑛，又轉頭看看極翎，一臉迷茫的樣子。
“這什麽這。”極翎擺出嫌棄臉：“你也就盯梢的時候最機靈。不開竅的東西，怪不得到現在都沒找到個願意跟你過日子的女人。以後少在主子麵前提穆大姐，聽清楚了沒？她走都走了，隻要咱們不提，時間長了，沒準主子的心也慢慢淡了，肯回心轉意好好跟未來王妃過日子呢！”
“但是我聽，那個謝家姐，好像不想嫁咱們主子。”盡翎愣愣地答道。
“不想她也得嫁過來。”極翎答道：“女人家，什麽想不想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最後不都是一樣過日子？再，就憑咱們主子的人品相貌，滿京裏哪能找出第二個比他更好的男人來？謝姐怎麽可能不喜歡。你到時候等著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