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3章:假惺惺
穆紅裳低頭看了看袖口刮破的豁口,笑著道:“衣裳破了呀……看來今日荷葉姐姐倒是沒白白準備替換的衣裳。”
無相大師低頭看了看濺上了一點茶漬的僧袍,笑笑沒話。
穆紅裳跑到遠處撿起自己之前坐的蒲團,又擺回到矮桌旁,接著抄起桌上的茶杯,毫不講究地將杯中涼掉的殘茶一飲而盡。
無相大師拎起茶壺,給穆紅裳續了一杯茶之後,這才笑著開口道:“你輸了。”
“是呀。”穆紅裳痛快地點頭應道:“我輸了。技不如人,就該挨打。想一想,我也有許久沒有與人切磋了,自從五哥和錦衣離京之後,我們家的校場上就剩下我一個人,連打架都沒了伴,倒是省了不少衣裳。”
“你若是覺得寂寞,”無相大師伸手朝窗外一指:“不如常來大相國寺走走?這裏能陪你打架的和尚也不算少。”
“師兄難不成想讓我常來陪你切磋?”穆紅裳笑著問道。
“我也是沒辦法,”無相一臉無辜地將手一攤:“做了方丈之後,就沒人再願意與我切磋了,日子實在是有些無聊。”
“那好呀,”穆紅裳一邊笑著答應,一邊站了起來:“我以後常來看看師兄,到時師兄可別嫌棄我煩人。”
“如此可就定了。”六十多歲的無相大師也站起來,親自替穆紅裳拉開了房門。
穆紅裳笑著朝無相大師擺擺手,轉身朝外走去,無相大師一直微笑著目送她離開。穆紅裳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門邊,無相大師臉上的微笑隨即消失了,他輕輕歎了口氣,神色微微黯然,接著直接坐到了院中菩提樹下的蒲團上,閉上眼睛開始念經。
穆紅裳回去找謝淑柔和顧儀蘭的時候,她們兩人正無聊的鬥嘴,看到穆紅裳過來了,謝淑柔轉頭盯著她,一臉大驚怪的模樣。
“怎麽了?”穆紅裳摸摸自己的臉:“謝姐姐做什麽這樣瞧著我,有哪裏不對嗎?”
“眉骨上頭怎麽青了一塊?”謝淑柔指了指穆紅裳的臉,一副呆呆的模樣:“還有這袖子,怎麽扯開線了?去和無相大師喝杯茶,怎麽這樣狼狽地回來了?”
“和師兄打了一架。”穆紅裳笑嗬嗬地答道:“輸了。”
“師兄?”謝淑柔愣了愣,反應了一秒才答道:“你管無相大師叫師兄?紅裳,你厲害了!我祖母見到無相大師都得先低頭行禮。”
“不是我厲害,是我師父輩分高呀。”穆紅裳笑嘻嘻地答道。
等到謝淑柔第十八次聽到和尚管穆紅裳叫師叔祖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大約是被刺激慣了,居然開始習以為常。
“師叔也就算了,居然還帶個‘祖’,”謝淑柔坐在放生池邊上,一邊喂魚一邊笑道:“我跟著你逛廟,算是占了大便宜了。這桌素茶素點真豐盛,我以往跟著祖母來上香,可沒這樣的好待遇。”
“眼皮子淺,”顧儀蘭立刻抓緊時間嘲諷:“幾塊點心也能讓你開心成這樣。”
“重要的不是點心,重要的是待遇。”謝淑柔朝顧儀蘭撇撇嘴:“你懂什麽。”
“我家紅裳輩分高,又不是你輩分高。”顧儀蘭答道:“你見到寺院裏的師父們,不還得行禮?有什麽區別。”
“你這就是純抬杠。”謝淑柔氣鼓鼓地答道:“算了,紅裳,咱們不理你大嫂,走走走,去給李雲箏求個錦袋供起來,好歹也算是個祝福。”
“怎麽聽你的語氣,還勉強似的。”顧儀蘭挑挑眉:“什麽叫好歹算祝福。”
“我倒是真心祝她與鄭瑾婚後鶼鰈情深,感情越來越好。”謝淑柔難得沒抬杠,她揚起頭,往大雄寶殿的方向望去:“但我願意給的祝福,也隻有這個,旁的沒有了。”
這話得直白,顧儀蘭和穆紅裳當然一下子就聽懂了。李雲箏是儀王妃,儀王好,她自然過得順利,儀王若爭儲失敗,她自然得陪著倒黴。謝淑柔願意在感情上給予李雲箏祝福,但在其他方麵,她可是很氣的,恨不得儀王和李相一派諸事不順呢。
穆紅裳和顧儀蘭麵麵相覷,誰也沒吭聲,最後還是謝淑柔先自嘲地笑了:“我可真夠偽善的。進大相國寺之前,我還在假惺惺地替李雲箏擔心呢,一轉眼就露出真麵目了。”
“都是命罷了。”顧儀蘭抬起頭,一臉平靜地答道:“她是李家女,沒得選。”
“成王敗寇,對誰來都一樣。”穆紅裳低聲補了一句。
“是啊,”謝淑柔苦笑著歎道:“我們哪還有閑心操心旁人,成王敗寇,若是信王失敗,謝家、顧家都是要跟著陪葬的。”
“走吧。”顧儀蘭率先邁步向前走去:“我們先去燒香,先求佛祖保佑我們家裏一切順利,再去替李雲箏求姻緣錦袋。”
沒錯,還是先顧自己。謝淑柔急忙追上顧儀蘭的腳步,準備也虔誠地替自己家裏燒柱香,求佛祖保佑信王在儲位之爭中獲勝,他們謝家一切順利。
穆紅裳跟著謝淑柔和顧儀蘭,也在佛前上了一炷香,但她其實隻許了一個十分簡單的願望,那就是希望北境快點下雨。
事實證明,雖然穆紅裳是和尚的徒弟,但佛祖對她也沒什麽偏愛。她的願望算是白許了,一直到了六月初,北境還是滴雨未下。
雲瀾江原本寬闊的水麵縮了將近三分之二,那些被沉在水中的軍械鐵器,不用人費力去尋,就已經露出水麵。
穆鐵衣從恒安大營拉了兩百人的隊伍,花了不到一日功夫,就將那些軍械全部打撈了上來。這一下算是鐵證如山,若是戎狄人越境劫掠,他們絕對不會舍得將這樣好的軍械全部丟掉。
軍械找到了,穆淩衣活著,是個現成的人證,再加上趙知良之前的供狀,何文茂就算繼續拒不認罪也沒什麽用了。軍資被劫一案到此算是塵埃落定,但北境的安國公卻未有任何輕鬆的感覺。
他已經沒心思繼續關心案子的進度了,他隻關心什麽時候能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