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7章：不服
顧儀蘭一手扯著穆紅裳，往花園走去。穆紅裳一路沉默異常，顧儀蘭也沒有開口，隻是一路帶著她往前走。
姑嫂兩人半路上瞧見了正在外麵閑逛的穆碧影，碧影原本歡快的湊上來，似乎想要撲穆紅裳，但是它剛剛蹭到穆紅裳身旁，就像是發現了主人神色不對似的，一對碧綠碧綠的圓眼鏡對著穆紅裳使勁瞄，毛茸茸圓溜溜的臉上，似乎滿滿都是困惑。
姑嫂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直接去了花園水榭附近的涼亭，而穆碧影，則一直默默地跟在穆紅裳屁股後頭，似乎十分好奇，想要看看主人到底是怎麽了。
因為穆碧影緊緊貼著穆紅裳走，因此丫鬟們都不敢接近，芳馨、芳芷還有和荷葉都遠遠地跟著，等到顧儀蘭和穆紅裳都坐下之後，與碧影最熟的荷葉才走近涼亭來伺候。
“荷葉，你叫芳芷和芳馨去端茶和點心，”顧儀蘭吩咐道：“上了茶點你們就可以先離開。”
“是，大少奶奶。”荷葉立刻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
不大的功夫，涼亭石桌上被擺了滿滿的茶點，丫鬟們都離開了，不再打擾姑嫂兩人，涼亭裏隻有穆碧影陪著她們。
穆碧影按照自己的習慣，將巨大的腦袋枕在了穆紅裳的膝頭，懶洋洋地眯起了眼，舒服地發出了咕嚕咕嚕的聲音。
顧儀蘭沒有開口去勸穆紅裳，隻是親手給穆紅裳倒了杯茶，接著就安安靜靜地陪著她，一同望著初夏裏花團錦簇的花園。
兩人就這樣安安靜靜地坐了許久，直到穆碧影睜開眼，又往穆紅裳的腿上蹭了蹭，穆紅裳才低下頭，伸手摸了摸穆碧影巨大的腦瓜，開口道：“大嫂，我今日才知道，有些事，謝姐姐的確比我看得透，看得遠。”
“她什麽了？”顧儀蘭轉頭望著穆紅裳。
穆紅裳沒有直接回答，反而微微苦笑地問道：“剛剛孫先生的話，大嫂你也聽見了吧？他，我不能替錦衣去押運軍械。不是功夫好不好的問題，而是身份上不合適。嗬……身份上不合適。因為我是女人，所以我想要幫幫錦衣，都做不到。大嫂，身為女人，是犯了什麽大罪嘛？我們為什麽不能像男人一樣，做自己想做的事？”
顧儀蘭沒有回答，隻是微微歎了口氣。這樣的問題她沒辦法回答。
“謝姐姐以前過，男人和女人，原本應該是平等的。”穆紅裳似乎也不在乎顧儀蘭的回答，她聲音低低地繼續道：“隻不過女人被規矩限製了，不能與男人擁有平等的教育，和平等的機會。我以前覺得她太誇張了，男主外、女主內，自古就是這樣的規矩，我原本沒覺得哪裏不對。可是今我才知道，原來一直看不透的，是我。”
“謝姐姐一直都是對的。我是真的想要幫幫錦衣，我和錦衣接受的是平等的教育，我的功夫比他強，我是姐姐，應該擋在他前麵的。可我沒有機會……我沒有機會護著我的弟弟，我做不到。”
“這不是你的錯。”顧儀蘭答道：“不是你的錯！”
“我知道。”穆紅裳點點頭：“我知道這不是我的錯，所以我不服。我不服氣。憑什麽？我也想要盡力幫襯著爹爹、叔父還有哥哥們，我也想照顧弟弟，為什麽我不可以？憑什麽我不可以？”
是啊，憑什麽不可以？顧儀蘭望著穆紅裳困獸一般的眼神，心中不由得也生出幾分鬱憤來。她也想努力保護家人，保護在戰場上的穆征衣，但就因為她是個女人，所以她的地隻能在後宅，朝堂之事她無法插手，也無法為北境的丈夫爭取應得的利益。
憑什麽？！她也不服！
顧儀蘭瞪著不遠處一從怒放的薔薇，久久不語，半晌後，她突然站了起來：“紅裳，這次祖母不許你替錦衣出門，不代表你以後都沒有辦法幫到他。咱們家裏的事還不少呢！伯父奏疏中要求的增兵才是正事。淩衣和錦衣出門了，家中就你和我兩個輩，萬一有事，也好幫襯著長輩們些。等這幾日淩衣和錦衣出發之後，我打算回趟娘家，你若不在，我還真是不大放心。”
“大嫂要回娘家？”穆紅裳一愣：“是去勸親家老爺支持增兵嗎？大嫂可有把握？”
顧儀蘭朝穆紅裳一笑：“成不成的，總得試試。顧家和穆家畢竟是姻親。對了，你今日會給謝淑柔寫信嗎？”
“不知今日謝姐姐會不會有信過來，”穆紅裳答道：“大嫂有事？”
“沒事，”顧儀蘭搖搖頭：“你給她寫信時，記得提一提今日家中的事，也告訴她過幾日我要回娘家。”
“哦，”穆紅裳乖乖地點點頭：“大嫂怎地想起特意和謝姐姐一聲了？前幾次你回娘家，也沒見你如此交代。”
“我走了，家裏就剩下你陪著長輩們，我不放心。”顧儀蘭笑著搪塞了一句：“而且過幾日五弟和六弟要一起出發押運糧草軍械，祖母肯定擔心，我怕她胃口不好，就想拜托謝淑柔，在那幾日多做些合祖母胃口的點心。”
“我知道了。”穆紅裳點點頭：“我會跟謝姐姐。她上回做的那個麵包，祖母就很喜歡。隻是又要麻煩她了，不如我們再派個廚子去學學？”
“讓她做就好了，”顧儀蘭搖搖頭：“她跟我過的，平日在家無事，折騰這些吃食還免得無聊呢。”
“那好。”穆紅裳點點頭，也沒揪著這個話題不放。
“咱們回去吧。”顧儀蘭朝穆紅裳伸出手：“五弟和六弟這兩日就出發，我想給征衣寫封信，再收拾些衣裳用品，讓他們給捎去北境。”
“大嫂去吧。”穆紅裳搖搖頭，伸手摸著穆碧影的大腦袋：“我想在這裏再坐會兒。”
顧儀蘭朝穆紅裳點點頭，直接轉身離開了。穆紅裳獨自坐在涼亭裏，低頭望著靠在她膝頭一臉舒適的穆碧影，輕輕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