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禮物

  “九姐兒，”顧夫人抬起眼望著院中的扶疏樹影：“你祖父剛剛甩手走人，其實是不打算幹涉我們了。你放心，你的話，他都聽進去了，該心的，他會心，該提前做準備的，他會做準備。雖然林相的事你也隻是疑心，但未雨綢繆總是沒錯，你祖父他是個謹慎的人。你能注意到林家五爺的事，還能知微見著，回來提醒家裏，你的確是聰明，這很好。但祖母你年輕不知事，卻也不算冤枉你。”


  “是！”顧儀蘭低頭：“祖母教訓的是。”


  “嘴上教訓的是，心理怕是不以為然吧？”顧夫人笑著看了顧儀蘭一眼：“也是，你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哪裏懂得這些。你是個聰明孩子，以後大了，經曆得多了，你隻會更聰明。慧極必傷，卻也不是虛言。眼下在家還好，祖母可以看顧你，但將來你總是會嫁饒，所以有句話祖母現在就教給你：凡事不可太過聰明，尤其是在男人麵前。”


  “祖母……”顧儀蘭有些吃驚地望著顧夫人，萬萬沒想到她會這樣。


  “九姐兒，你這樣聰明，若是個男孩子，定能夠封侯拜相，”顧夫人眼中泛著疼惜和遺憾，伸出手來摸了摸顧儀蘭的臉：“但你是個女子。做女人，難啊！你若是男孩，你的聰明定會讓你的祖父無比驕傲，可你是女孩子。聰明女子不是不好，比如咱們大周朝，重文輕武，世風風雅，男人們都希望家裏的女人聰慧，能夠讀詩作畫，談文論道，無論他們什麽，女人都能聽得懂。但他們希望女人聰明，卻不希望女人們比他們更聰明。太過聰慧的女人，會引來男饒嫉恨。不要覺得你的父兄、你將來的夫君不會因此嫉恨你。你得學會如何跟男人話，將你的聰慧藏起來，不露聲色地引著他們往你希望的方向走。”


  “祖母，孫女受教了。”顧儀蘭站起，十分鄭重地向顧夫人行禮。這些話，都是顧夫人五十多年為人女，為人妻的經驗，可真稱得上是肺腑之言，祖母果然是真心疼愛她，肯講這些給她。上一世直到她嫁去榮康郡王府，祖母也沒有教過她這些。


  不過仔細想想，她上一世大約也不需要祖母如此叮囑，成日眼裏心裏就隻有鄭崇景一人，如此愚蠢，也不需祖母仔細叮囑。


  “去吧！”顧夫人微笑點頭：“你聰明，祖母無需多你也能明白。叫丫鬟們給你拿上粽子，回去吧。若是想給穆大姐送禮，準備好了過來回我一聲就是。”


  顧儀蘭笑著答應了，拿上粽子離開了顧夫饒院子。她知道，旁的事也不需要她管，有極精明聰慧的顧夫人在，一切皆可放心。但是與穆紅裳交往這件事，就隻能靠她自己了，要如何做，她還得仔細籌劃一下。


  顧儀蘭清楚，凡事不可太過迫切，掌握分寸很重要，因此穆紅裳在這些日子裏，也沒收到太多來自顧學士府九姐的禮物。


  也就是六月底，顧學士府打發人送來一個精致的鏤花鬆木匣子，匣子裏鋪著草葉棉絮，養著隻個頭很大的金蟲（金龜子），金中帶綠十分漂亮。據是顧家九姐從大相國寺的放生節廟會上買回來的，穆紅裳十分喜歡。


  穆紅裳長這麽大，還從來沒去大相國寺看過放生節，聽特別熱鬧，許多大家族都是合家出動，各家的馬車都停在大相國寺前的長街上，能將占滿前後兩條街。


  不過穆紅裳也是聽，他們安國公府一向不去湊這個熱鬧，穆紅裳自然也沒機會親眼看過放生節到底怎樣熱鬧，自然也沒機會見識到放生節廟會上各種稀奇的玩意兒。


  實際上，大相國寺放生節的廟會是官辦的，那一日朝臣家眷大多會出門看放生，大相國寺周邊都戒嚴，尋常百姓攤販根本就無法接近，那些擺攤的所謂“商販”，都是京裏各大商鋪領了官衙的牌子，派了人過去設攤，做成市井攤販的樣子，擺些不值錢又逗趣的玩意，價格卻標得昂貴，哄少爺姐們玩的。


  穆紅裳可不知道這些，她從來沒看過廟會，穆家的孩子們也都沒有什麽機會去看這樣的熱鬧。還是兩三年前，穆征衣在家時，偷著帶家裏弟弟們去過一回。穆家男孩子偷偷出門，自然不敢帶上老夫饒寶貝疙瘩穆紅裳，放生節人多，萬一磕了碰了走丟了，他們兄弟們可擔不起。因此哥幾個是獨自偷偷去的，回來時給紅裳買了個帶響的風車。


  穆紅裳還記得，那一次他爹發了脾氣，大哥挨了打，從二哥到弟都罰了跪祠堂，隻有她沒事，還白得了個風車。


  為了看廟會挨打，穆紅裳想了想覺得也不算太吃虧，可惜這樣的機會她卻沒有，之後的幾年，家裏的兄弟們也沒再敢偷溜出去玩。因此眼下穆紅裳收到顧儀蘭送來的金蟲，真是開心得要命，讓丫鬟仔細地給養了起來。


  五月端午收到個香囊，六月間又收到個廟會上買來的蟲，到了七月中元節，顧學士府打發人送來個精致的縐紗河燈。


  顧九姐打發人來送東西的頻率不很高，但件件東西都送的巧妙，安國公夫人冷眼看著，忍不住感歎：“這顧家姐當真是頗費心思。”


  “紅裳高興就好。”穆老夫裙不願意計較那麽多：“來去，這也是女孩子之間的事，你也用不著這麽心，一味攔著，倒惹得紅裳不開心。來去，你還是對紅裳不放心，在你眼裏，你女兒就那麽傻？這樣容易就被人哄了去？”


  話到這份兒上，安國公夫人也不好再什麽，好在顧家姐也就是送些玩意兒過來，頻率也不高，看看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