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膽小【加更】
“你們隻有半分鍾的台詞熟記時間……”助理很遺憾地提醒。
“沒關係。”秦溪將手中的紙張放到一邊，“這一個場景的台詞我已經都記住了，你呢？”
青年哪裏肯示弱，咬咬牙，勉強笑道：“我也都記住了。”不過他手裏還緊緊攥著那張紙，萬一等會兒記不住了，他又沒一個可提示的東西，那不是鬧了笑話嗎？青年連忙在心裏安慰自己，半分鍾怎麽可能完全將台詞記下，哪怕是很多前輩，也很難做到。他就等著看對方鬧笑話好了。
秦溪試的角色叫武成心，是一個不務正業偏要搞文藝的富二代，穿著落拓的白色帶褶皺襯衫，留著長發，對月傷懷的那種。
而留給青年的角色，則是一個用痞氣來掩蓋自己的同行戀，他比秦溪這個角色還要不如，他是個混混，在中途敲詐了主角和他的朋友，誰知道主角被黑幫追殺，混混就隻能將主角帶到了武成心那裏去，最後黑幫分子闖到武成心居住的地方，還被武成心戲耍了一遍。
在秦溪看來，武成心這個角色在電影裏，就是除了主角和他的朋友以外，比較大的一個亮點了，這個角色相當富有人物戲劇性，他的身上有著矛盾衝突，在他抒發文藝令人啼笑皆非的同時，他又坑害了黑幫分子，令人為這種巧妙的安排不由拍手稱快。
“準備好了，我們就開始吧。”秦溪揚起一抹笑容。
青年盯著他臉上的笑容愣了一下，但也就是他在發愣的時候，秦溪臉上的笑容突然就消失了，他抬手撥弄了一下額前的碎發，眼神發生了變化，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十分淡然，似乎又隱隱含著一抹哀愁，如果他此刻身上穿著是民、國時期的長袍，那肯定是像足了那個時期的文人。
“哦~那美麗的姑娘……在風雨中回眸……”他開口就即興來了一段誦詩，表情帶著陶醉，頗具喜感。這在那張紙上是沒有寫的，不過在這裏秦溪為了更直觀地給大家帶來武成心的立體形象，即興加了這麽一段。這個時候他臉上的表情越是投入，就越容易逗得看的人、大笑。
青年看著秦溪的獨幕表演，心中非常的不以為然。不少新人都做著能夠讓導演眼前一亮的美夢，他們經常自作聰明自我加戲，但是在導演看來就跟跳梁小醜差不多。演了劇本上沒有的東西，他就真以為自己能夠tuo穎而出了嗎？
青年扮演著混混，裝作“啪”的一聲猛地推開了房門，“小……小武……”
秦溪頭也不回地看著另一個方向，口中碎碎念著：“唉，我的文采如此出眾，怎麽偏偏生在了現代呢……”仿佛他現在真的靠在窗台邊，目光遠眺，望著大白天根本不會出來的“月亮”。
“小武！小武！你快過來……救命……救命……”青年連滾帶爬地跑到秦溪的腳邊。
秦溪這才慢悠悠地低下頭，打量著他。
青年發誓，那一刻他絕對從秦溪的眼眸裏窺見了一絲冷光，他不由得呆了一下，他竟然忘了詞。
冷汗慢慢覆蓋上他的背部，他幾乎是有些慌張地瞥了一眼手中的紙張，上麵寫著不少台詞和場景介紹，他的心跳加快，竟然沒能迅速找到自己要的那句台詞。
秦溪慢悠悠地走到了他的身邊，拿腳踢了他一下，“喂，你不會是又跟誰打起來了吧？”
青年張了張嘴，下一句是什麽來著……
他不自覺地對上秦溪的雙眼，越是與秦溪對視，他就忍不住心慌，他覺得秦溪好像在嘲笑他居然記不住詞。在開始之前青年給自己的心理壓力就有些大了，再加上一開始表演之後，他發現自己竟然與秦溪相比落了下風，他頓時就覺得自己剛才對秦溪的鄙視都變做了一個笑話，青年害怕丟臉，所以他的心情更加惶急。想也知道，越著急便越做不好，隻需要秦溪一個眼神，他都能自己解讀成那是秦溪對他嘲笑，從而心理壓力越來越大。
這樣下去，他又如何才能完整流利地說出台詞，又如何能夠維持良好的狀態繼續往下表演呢。
秦溪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句台詞都對他造成了影響。
秦溪沒有再管他，他抬頭看向青年走過來的方向，“你們是誰？”他皺起了眉，又變得像個正兒八經的富二代了。
似乎那裏真的有主角和他的朋友走進來。
秦溪繼續往下演，青年已經直接被他無視了，“哎，他們是來找你的嗎？”“等等！你gan什麽？cao，我的畫！別碰！行行行，你們自己到後麵去……去啊！”
青年被秦溪一聲“cao”震住了，這才腦子裏閃過一道亮光，想起了接下來的台詞。
“小武，我……”
秦溪瞥了他一眼，神色懶憊地打斷了他，“哎，別跟我說你喜歡我啊，我可不喜歡你……邊兒去，等會兒要是招來了什麽厲害的人物，我就把你丫從窗戶上扔下去。”
青年被秦溪堵了個鬱悶。
說著秦溪又轉頭瞥了一眼，像是在說主角和他朋友，“你們看我gan什麽？我又不是同行戀！就算搞也不搞你們啊……哦，他是同行戀……”說著秦溪又踹了青年一腳。
青年這下子簡直已經從心底裏確定秦溪就是在蓄意報複了，他咬了咬牙，決定不再配合秦溪了，他就要看秦溪怎麽演下去！
青年還是太小看秦溪了。
這一段武成心和混混的對話其實相當簡單，也不需要什麽技巧，秦溪涼涼地掃了一眼青年，他已經看出了青年心中所想，所以恥笑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劇中的武成心在嗤笑這個混混，還是現實中的秦溪在嗤笑他的膽小。
青年的臉色變得極度難看，這下子倒好，台詞他一句也記不住了，連抓著紙張的手都在抖，那是被“目中無人”的秦溪給氣的。
秦溪叫青年來搭戲，本來就是為了在表演的時候打壓一下對方，他也沒想到對方竟然這麽不經打壓，就這樣就畏縮了。他原本一個人演戲也能演得很好，現在青年既然不願意配合他，秦溪也樂得來個人solo。
“你們又是誰啊？”秦溪懶洋洋地看向門的方向。
看著這一幕的人都不約而同地順著秦溪的目光看了過去，其實那邊什麽也沒有，但是大家都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他們覺得秦溪的眼中就好像真的看見了什麽一樣。
“哦，你說有兩個長得特醜的人是吧？哦，有個光頭是吧？啊，他們是來過了，不過被我趕走了……”秦溪將兩手往中間合了合，剛開始大家沒明白這是什麽意思，後來才有人恍然大悟，哦，秦溪這是在假裝合上詩集呢，他是個十分崇尚文人的人，他對於文學極度愛好，這個時候麵臨危險，他為了保住自己心愛的詩集，所以要先收起來。
果然看見秦溪在虛空中伸手一拉，仿佛拉開了一個抽屜，爾後他就像是真的放了一本詩集進去一樣，動作惟妙惟肖。
“等等，你們別動，別動！”秦溪突然爆發一聲尖叫，那分貝簡直要掀翻小會場的頂棚，大家都給嚇了一跳。
“別動我的書！你們哪來的？我報警……啊！”秦溪突然又尖叫一聲，抱住了頭，好像有人在他的對麵開槍了一樣。
“你們哪兒來的，你以為你們土匪呢……我告訴你們，回頭是岸知道嗎？知道回頭是岸什麽意思呢？你……cao，有話好好說……呸，不能說髒話……日之，你們別亂來啊！我的書啊……”秦溪快跑跑過去，幾步的距離而已，他就這樣停在了導演組的麵前。
林其正摸了摸下巴，饒有興趣地看著秦溪的動作。
秦溪下一秒就要去抱對麵的桌子，坐在桌子邊的副導演、編劇都給嚇了一跳，以為他真要抱什麽起來呢，誰知道他就是虛晃一下，然後朝著對麵砸了過去，一邊大罵，“小混混，你丫快給我爬起來啊……”
“小混混，日之，你怎麽這麽膽小啊？”
“……膽小啊。”秦溪張大了嘴，像是看見了不可思議的一幕，劇本裏，這裏歹徒會不小心踩到小混混的手，然後被秦溪一個電燈砸過去，燈泡在他頭上刺啦碎了，碎片濺進了他的眼睛，他看不清東西，一下子歪倒在身邊的同夥身上，同夥被他一撞，直接從窗戶上翻了下去。
已經不需要秦溪再繼續演下去了。
他將武成心的形象已經演到非常到位了，連一些細節都考慮到位了，而且他膽子又大，絲毫不怯場，哪怕自己的搭檔不能好好配合，他也能自如地往下演，絲毫不受影響。最令人驚訝的就是，他居然還真的將台詞都記住了，一個字都不差。
林其正率先鼓掌，示意秦溪可以停下了。
而秦溪站直了身子，身上的氣息陡然撤去，他又變回了那個不卑不亢的新人。
林其正身邊坐著的一gan人員也忍不住跟著鼓掌，隻有青年還一屁股坐在地上呢，半天都沒回過神來，他狠狠地咬著牙，總覺得秦溪剛才那一句“膽小”其實也是在諷刺他。
林其正沒有出言誇秦溪，他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我想，你再適合不過這個角色了。”
“謝謝林導。”秦溪毫不吝嗇地lou出笑容。
說完秦溪這邊，林其正就有點失望地看著青年，“你的表現太糟糕了，你從一開始就沒有尊重和搭戲的人，記不住台詞，缺乏臨場應變能力，在演繹一個角色的時候個人情緒摻雜太多，你根本演得不純粹。演戲不是讓你拿來鄙視新人的，這是一門藝術，它需要一顆純粹的表演的心……”林其正看穿了青年的心思，毫不客氣地揭穿了對方的想法。
青年的臉色慘白，不甘地叫，“姑父……不，林導，我……我剛才是沒發揮好，我……”
“我看你想演的那個配角也不用演了，因為我發現你不僅僅是不尊重對手，你還不尊重你要演的角色。剛才你在演小混混這個角色的時候，你居然自己對這個角色本身就帶有鄙夷的情緒，這樣又怎麽能演好？你要知道，你演的是角色，不是你自己！好了，你出去吧！”林其正沒有再給他繼續往下說的機會，他沉著臉將助理叫過來，“帶秦溪過去休息。”
“是。”助理帶著秦溪走了。
秦溪回頭衝青年笑了笑，他根本不在乎這樣的動作是不是拉仇恨。秦溪又不是什麽以德報怨的人，那個青年那麽鄙視他，他自然就得給對方一點點教訓，讓對方知道，狗眼別看人低。
青年恨得牙癢癢，他頂著周圍奚落的目光，剛才他以為會出現在秦溪身上的局麵，現在居然降臨在了他的身上，這樣的打擊讓他有點難以承受，於是快步逃了出去。
後麵一陣笑聲不斷。
那些前來試鏡的可沒有聽錯這個青年居然叫林導“姑父”，嘖，想要走後門還這麽爛，比起秦溪來說，這個青年將仇恨才是拉得妥妥的，也更惹大家鄙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