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誰入了戲（上）
靜了一會兒，顧明雲說：“黎哥，我記得你個音上的短片，你以前好像過的不太好，是嗎？”
“嗯，我小時候家裏窮，爺爺奶奶又去的早，父母不但要撫養剛出生的我，也要撫養當時才十來歲的小叔，小叔早熟，成績很好，他在鐵路邊的梧桐樹下看書學習，我那會兒年紀小，就在一邊玩耍，用小叔聽英語的錄音機聽歌，然後大聲地唱。
後來小叔考上了北大的金融係，我則堅持去學了音樂。我讀本科的那幾年，是小叔事業的低穀期，也是我生活最拮據的幾年。”
聽他親口說起，感覺是不同的，他把經曆過的苦難全都一筆帶過了。
“所以後來好轉了是嗎？”顧明雲問。
“嗯，後來小叔成功了，我也去了國外留學。”賀黎說。
“為什麽要去梧桐樹下學習呢？”
賀黎輕笑，說：“因為那裏是自由的，看到火車駛向遠方，就覺得自己的未來充滿無限可能。”
“真想去看看呀！”顧明雲輕輕地感歎。
賀黎聞言卻是笑，忽然覺得兩個人這樣待著就很舒服。
可是如果太靜了，空氣中絲絲縷縷的情愫好像能捆住他似的，沒來由的心慌。
於是他說：“顧明雲，唱首歌聽聽吧！”
“想聽什麽？”
“看你心情！”
顧明雲仰著頭思索了一下，然後開始吟唱，是《彩雲追月》的曲調，中國的民族樂曲，就那麽輕輕地哼唱著。
她沒有加歌詞，因為加上詞會累。
初時飄飄渺渺仙音入耳，月的靜，雲的輕，全在她的歌聲裏。
可越到後來越是歡快，好像沾染了人間煙火的氣息，曲調變得輾轉，仿佛高湯裏曆經了時間與苦難熬煮的從容不迫的甜味，有種婉轉的雅致。
顧明雲隻是覺得，這就是她此刻的心情。
排練的日子過得很快，因為總是忙碌，規律而勞累著。
演出在即，宣傳就成了頭等大事，顧明雲和賀黎還有楊鐸三個人主演義不容辭，去地方電台做節目，將演出消息和主演們的采訪內容登在報紙上，甚至去商場發傳單做宣傳。
賀黎有一些粉絲，她們中不少人都買了票，但是粉絲的基數放在哪裏，票是賣不完的。
這天在商場，他們居然偶遇到了賀黎的一個粉絲！
這是他們第一次在現實生活中遇到粉絲，賀黎笑著給她簽了名，就簽在弄臣的海報上。
沒想到那激動著紅了臉的姑娘轉頭竟將手裏的海報遞給顧明雲，說：“你是演女主角的演員，也幫我簽一個名好嗎？”
誒！顧明雲從沒有過這種待遇，一時間表現得比要簽名的粉絲還要緊張，手指發顫將自己的名字留在了賀黎旁邊。
那粉絲飄飄然地走了，賀黎的笑聲卻在頭頂響起，樂不可支的樣子。
“黎哥你笑什麽？”顧明雲不解。
“笑你傻裏傻氣的！”賀黎仍是笑。
顧明雲何時見過賀黎這般爽朗大笑的模樣，頓時又羞又惱，她急了，說：“黎哥，你不要笑了！”
帶妝彩排的時候，導演對著顧明雲連連搖頭，結束之後招呼她過去看。
韓舒也在旁邊，亦是不悅的神情。
顧明雲不知這是怎麽了，明明以前都好好的，她沒犯錯啊！
導演架著設備讓顧明雲看回放，隻見熒幕中的女人一襲白裙，墨發飄散，四周是深深的暗夜，慘淡的燈光照在她的身上，稱得她的膚色比衣裙更白。
顧明雲皺眉：“怎麽跟鬼一樣？”
是的，這場景看起來就像東方誌怪小說裏的女鬼，哪有半點少女的純美。
導演召開緊急會議，布景和服裝都要改。
於是各路人馬輪番上陣，對著顧明雲冥思苦想。
顧明雲自己也著急，幫著出謀劃策，台上台下的跑，衣服換了五套，發型試過八個，場景修了三次，直到所有人都滿意了為止。
這番忙下來，一早上就過去了，顧明雲真是最後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洪梅梅最後囑咐她：“下午記得早點來，我們要給你染發！”
“好的，梅梅姐！”顧明雲撫著一頭墨色的發，心裏有點舍不得。
她這一頭黑發，可是從未做過，不知染了之後是否會好看？
早上來時紮頭發的橡皮筋此時已經找不到了，顧明雲隨手拿了道具組的一隻鉛筆，把披散的頭發綰了起來。
剛坐下想休息，賀黎又來找她吃飯，他這一早上也是沒閑著。
顧明雲收好東西剛走到賀黎身邊，又道：“等一下！”
她伸手拔了頭上的鉛筆，一頭青絲便在這瞬間傾瀉而下，如瀑如雲。
顧明雲看到賀黎眼裏閃過驚豔的流光，他竟像是呆住了。
她居然，居然把賀黎給迷住了？
顧明雲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隻覺得整個人都要膨脹了，說不出是開心多一些還是驚訝多一些，她紅著臉跳回去還了鉛筆，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黎哥，快走呀！”顧明雲招呼道，她已經跑出去了好遠，賀黎卻還在原地。
賀黎快步走到她身邊，狀似無意地撥開她頰邊的一縷碎發，說：“你又在開心什麽？”
顧明雲嘻嘻地笑：“不告訴你！”
下午，顧明雲的頭發被染成了淺淺的棕色，又燙了波浪卷，一下子顯得頭發濃密了一倍。
頭發先是從兩鬢出發編起，綰成複雜的結，然後在腦後會和，編成一條長長的辮子，直垂到腰部。
今天差一點點，導演就要求她染成像艾米麗一樣的淡金色，幸好顧明雲他們據理力爭，才幸免於難，金色並不適合亞洲麵孔。
服裝還是一件白色的裙子，不過裙角繡上了鵝黃色的小碎花，清新可愛。
舞台設計時采用了很先進的全息投影技術，將背景中的街道，城堡，河流一一呈現，宛如實景。
整個舞台從空間上分成了三個部分，上下兩層，加快場景轉換的效率，也更有層次感。
顧明雲所飾演的吉塔爾是這個黑暗的故事中唯一的美好，因此她的出場是明亮的，伴著大朵大朵的白色薔薇花，花枝爬了滿牆，直伸到吉塔爾所在的閣樓的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