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唯一出路
所有的關注力都放在了老雲身上,雲母隻來得及安撫他的情緒,直到女兒離開的腳步聲漸行漸遠,也沒來得及看上一眼。
“老雲啊,你這是在做什麽……”
看著雲致霖的氣息趨於平穩,雲母的雙手頓然失了力氣,一直都在期待的這一刻,就這樣被徹底打破了,連點念想都沒給她留。
一個踉蹌,她倒退了兩步,整個人都沒了精氣神,手無意中觸到了平常休息的椅子,幹脆直接調轉了它的方向,坐在了上麵,背對雲致霖。
呼叫醫生的鈴已經被她摁下去了,過不了多久,醫生就會趕來,剩下的事情便由不得她了。
雲致霖仰臥在床上,眼睛牢牢地閉著,不是因為病痛,而是因為眼前這難堪的局麵。
自己一手建立的公司,就這樣,徹底不屬於自己了,而妻子呢?卻讓他連這點脾氣都沒法出。
這還是他熟悉的那個世界嗎?還是根本就不是,隻是一個殘酷到無邊的幻象?
“我不會原諒她的,這個逆子。”
咬緊了牙關,雲致霖還是不打算就這樣了結這件事,恨啊,他也恨啊。
這麽多年,如果不是為了公司,他有多少時間是可以被節省下來用來做其他更有意義的事的,可是他一直都把雲氏視作自己這輩子的追求,甘願把所有都投諸這上麵。
而現在呢?
“我已經說過了,我以後都沒有這個女兒,你不要再在我的麵前提這個名字,我這輩子都不想聽到。”
決絕的話出口,雲致霖的心底浮起一層絕望,苦澀的感覺是那樣讓他抵觸,可是雲氏並不是代表了他一個人,還代表著雲氏背後為之付出了所有的那麽多人。
雲致霖的嘴巴張得很大,他沒有一刻能得到安穩,那是他背下的債,為已經投注到雲氏中的心血背的債。
“老雲……”
淚如雨下,雲母擦著自己的眼淚,可速度還沒有落下的快。
老雲向來都是一個說一不二的人,此刻又怎麽可能會聽她的勸告呢?
雲母難受極了,感覺整個病房裏的氣息都讓她感到窒息,幹脆徑直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順著雲朵朵離開的蹤跡走了出去。
這個家是就這樣保不住了嗎?
無奈感抹去了之前所有的欣喜,剩下的就隻有一望無際的蒼涼。
病房裏寂靜了,就隻剩下雲致霖越來越急促的呼吸聲,還有在此之後傳來的一陣匆忙、淩亂的腳步聲。
……
狹長的走廊空無一人,雲朵朵從病房裏走出來,失掉了所有的力氣。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好消息是爸爸沒有任何問題,連偏癱這樣的後遺症都沒在他身上發生,而壞消息是他不認自己了,甚至還以自己為恥。
呼吸著冰冷的空氣,雲朵朵隻覺得那溫度順著氣管,一寸一寸,沿著身體的各個部分,滲透了進去。
混合著從骨子裏蔓延出來的冰涼,裏應外合地把她整個人都冰封了起來,沒有半點例外。
每一步她都在漸漸遠離那個家的中心,光明越離越遠,直到走廊的盡頭,雲朵朵踏出一隻腳去,接觸到的是最壞的結局。
醫院裏不能大喊大叫,她癡癡地站著,背過身去,望向她出來的那個門口。
那裏麵,是光、是愛、是溫暖,還是她可能這輩子都無法觸及的家庭。
一抹溫熱從眼眶裏滑了出來,仿佛花掉了這輩子最後的溫度。
“爸,是我對不起你。”
雲朵朵的聲音低低的,就像是從深海裏打撈起來,帶著濃濃的陰冷氣。
一顆心被攪得粉碎,此刻的她無法可想,隻有離開。
一步、兩步……雲朵朵恍然間踏出了離開的印子,一條紅線從她這裏出發,然後係在了病房裏的父親身上,空間上隔了短短的距離,可在心上,卻是那麽的長。
驀然之間,她嗤笑了一下,在自己的世界炸響了。
“他不會原諒你了,這輩子都不會了。”
“爸爸他不要你了,你弄丟了雲氏!”
“快走吧,沒人想要一個垃圾。”
世間最壞的話從心底升起,摧毀了雲朵朵所有的驕傲,她試圖捂著耳朵,可都是於事無補。
“不要這樣說我,我不是故意的”、“爸,你原諒我、爸!”、“我隻是不小心,我做錯了,給我一個補償的機會……”……
雲朵朵說了無數遍,可那些殘酷的句子像是印在了眼前,連閉上眼睛不看都沒法做到。
“不、不要這樣對我。”
踉蹌地往後退了一步,雲朵朵驚奇地發現那環繞不斷的聲音竟然輕了一分。
這是在預示著什麽嗎?
痛苦如泉湧一般越來越深重,雲朵朵沒了辦法,不得不麵對這慘淡的事實。
隻有遠離才能解脫,隻有擺脫掉那份愛才能不至被恨的地步,她的眼裏越來越濕,家人一直是她最在乎的,為了這個家,她甘願犧牲掉一切,可是現在呢?
“對不起,我愛你們。”
雲朵朵望著那個方向,心口的疼痛感更甚,卻不敢往前再走上一步。
一步就能讓她直抵深淵,而她不願再去深淵。
轉過身來,雲朵朵邁動了腳步,衝著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迅速離開了狹窄、悠長的走廊,奔向一無所有的前方,那是她的唯一出路,也是這個家的唯一出路。
“朵朵,你去哪兒了……”
等到雲母從病房裏跑了出來,門外怎麽可能還會有雲朵朵的身影呢?
那個麵對杜雲帆麵對吳維都能挺直了腰板說話的女人,被這生活的沉重一擊給徹底打垮了。
人總是習慣於依戀某一種固有的東西,對於曾經的雲朵朵來說,那是愛情,對於現在的雲朵朵而言,那是親情,可當她看來最堅固的這兩者都被打得粉碎,她的世界就空了,變成了一尾無依無靠的浮萍,失去了生活原本的重心。
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醫院角落的一棵樹下,如同之前來過這裏的絕望病人,雲朵朵的眼睛是模糊的,心也是模糊的。
不知道該怎麽辦,不知道以後會怎樣,將成為貫穿她生活的一種常態,直到她找到下一個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