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雖千萬人,吾往矣
文沅這不要命的架勢,警衛根本不敢開槍。
整個大帥府都轟動了,文沅就這麽頂著槍口一直走到了霍大帥麵前。
除了那天在靈堂的那一麵,文沅一直都沒再見過霍大帥,此刻,霍大帥站在高台上看著院子裏,被圍住的文沅,臉色一直沉著。
文沅看著霍大帥,然後直直的朝霍大帥跪下,眼神堅定,她道:“大帥,文沅有冤。”
說著,文沅磕了個頭,繼續道:“文沅有話要跟大帥說。”
“放肆!”
霍大帥看著站起來後還要上來的文沅,怒了。
他對文沅已經夠仁至義盡了,沒成想,她這麽不知足。
文沅大聲道:“大帥不想知道,和文沅接頭的到底是什麽人嗎?”
從她踏出院子的那一刻起,她就在賭。
每一步,都是在賭。
賭警衛不敢開槍,賭霍大帥留下她是要引蛇出洞。
賭,她的提議,大帥一定會同意!
霍大帥目光如炬,站在權力頂端的男人,他眼中所看到的都不是眼前的這點兒東西。
文沅毫不畏懼的和霍大帥對視。
霍大帥眼睛微不可查的眯了眯,從前他隻覺得文沅被文老教的好,而此時,他仿佛從文沅身上看到了曾經那個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文澤遠。
霍玹收到消息,從軍營趕回都督府的時候,文沅在大帥書房了。
他轉身一腳踹翻守在文沅院外的警衛隊隊長:“你是怎麽當值的?”
隊長也知道是他失職,可當時的情況,他們根本就攔不住,他爬起來行了個軍禮,道:“屬下該死!”
霍玹幾乎要拔槍當場斃了他。
隻是眼下當務之急,不是要追究責任,他轉身上樓,去大帥書房。
門外,大帥的警衛長把霍玹給攔下了:“少帥,大帥說了,沒他的命令,不能放任何人進去。”
霍玹整個人都快炸了:“讓開!”
警衛長寸步不讓。
霍玹沒理他,要去敲門,警衛長真是豁出命了去攔……
霍玹大怒。
就在這時,大帥的聲音從書房傳出來:
“是玹兒嗎?讓他進來。”
警衛長這才讓步。
霍玹一進去就看到跪在地上毫發無損的文沅,他眼神一沉,抬頭行了個禮,這才注意到父親臉色有些凝重。
“父親!”
他道。
隻是,不等他說別的,霍大帥就道:“文沅要自請去日方做臥底,把日本人在關北的釘子都拔除了,你怎麽看?”
霍大帥說這話的時候眼睛一直看著文沅。
霍玹眉頭一緊,道:“不可行!”
回答完霍大帥的話,他就看向文沅質問道:“究竟是要戴罪立功,還是要趁機逃走,又該如何分辨?”
文沅一臉平靜的和霍玹對視:“文沅自認清白,不是戴罪立功,也沒必要逃,少帥若不信,大可拭目以待,關北是霍家的地盤,文沅就算要逃,又能逃到哪裏去?”
她頓了頓又說道:“少帥曾說過,至今無法打入日方情報內部,文沅不才,但是卻也相信,如果我受不住霍家的酷刑叛逃,日方一定會對我非常感興趣,這是個非常好的機會,少帥聰慧,必然知曉文沅這話不是妄言。”
霍玹盯著文沅的雙眼,目光幾乎要化為實質把她釘死在當場。
“不行!”霍玹擰著眉說道:“你非情報人員,這事,你要做不好,打草驚蛇,責任誰擔?”
文沅看著霍玹,和他對視了好一會兒,霍玹眼底翻湧的波濤駭浪她看的分明,她甚至有點分不清,霍玹是在憤怒她在攪局,還是別的什麽……
可她已經打定了主意。
活著,苟且而已。
她淡定的收回視線,看向了霍大帥,重重磕了一個頭,字字鏗鏘:“如若完不成任務,文沅必然不會苟活於世,也是我繼承祖輩遺誌,為天下盡一份力。”
她祖父,為天下蒼生,至死不休。
她父母更是在她幼年時,就為華夏捐軀,她這一條命,又算得了什麽?
就是死,她也要以文家的方式。
她現在終於明白祖父一直教導她的那句,雖千萬人吾往矣到底是什麽意思了。
霍玹滿腔怒火,他也看向霍大帥,道:“父親,此計不可行!”
霍大帥沉思了會兒,說道:“玹兒啊,拔除日方在關北乃至國內的眼線,至今沒有更進一步的進展,這麽耗下去,不成。”
寥寥幾句,已經表明了立場。
霍玹眉頭皺的更緊了。
霍大帥看得出兒子是不同意的,他也沒再說什麽,隻道:“這件事就你決定吧,但是玹兒,為父手裏的權柄以後是要交給你的,你肩上擔的不單單是關北軍,而是整個華夏。”
霍大帥的意思和立場,文沅心裏非常清楚。
大國小家,天下,自身……
這瞬間,文沅胸腔被塞的滿滿的,幾乎要奪眶而出。
霍玹什麽也沒說,把文沅帶出了書房。
隻不過,文沅走出院子的時候,就沒跟在霍玹身後,而是走到了院子中央,跪下了。
她無法說服霍玹,這也是一開始她就沒找霍玹,而是直接找上霍大帥的原因。
可這件事,她又不得不做。
霍玹本就一直壓著火氣,此時見文沅跪在那兒,一臉我就是要去的表情,整個人都快氣瘋了。
“起來!”霍玹壓著嗓子命令道。
“文沅懇求少帥成全。”她也壓低了嗓音回道。
這事絕對機密,隻能他們三人知道,不能再有第四人知曉。
霍玹怒不可揭:“文沅你不要太過分,你以為我真的不會把你怎麽樣?”
“沒有,”文沅抬頭看著霍玹,一字一句說道:“少帥心懷天下,必然不會和文沅一般見識,這是文沅的心願,求少帥成全。”
她是不是真的和南方勾結,此時都已經不重要了。
霍玹臉色極其難看,冷笑了聲,說道:“行,你要跪是吧,那你就繼續跪著!”
說完,霍玹不再看她,轉身離去。
想用這種不痛不癢的手段威脅他,做夢!
文沅看著霍玹離去的背影,內心一片澄淨。
整個都督府的人都知道,文沅又闖了禍,現在在正院裏跪著。
關北的冬天冷的徹骨,前兩天又剛下過雪,屋外完全就是一個天然冰窖,哪怕日頭就在腦袋上,依然冷的人伸不開手。
文沅直挺挺的跪在那兒,一動不動。
這一跪,直是跪到了傍晚。
大帥一整天都沒有出書房門,整個都督府氣氛詭異。
沒人敢說一個字,往來的丫鬟下人,甚至連看都看一眼,可他們心裏都覺得,文沅可能已經凍死了,隻是凍僵了,所以才一動不動。
傍晚的時候,霍玹再次出現。
文沅確實已經被凍僵了,全身上下也就眼珠能動一動了,看到霍玹出現,文沅嘴角動了動,想扯起個笑出來,隻不過臉已經被凍僵了,沒能成功……
可她,賭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