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踏上迷途
之於天下百姓，當今是誰成為君主都無所謂，但是對於追逐權勢的人來說，君位在誰的手上，關係著他們的一生是否能夠飛黃騰達。
這也是，順府朝臣非要宇文天佑登基的緣由，因為隻有這樣，他們才可以名正言順地入主京都，成為人上人。
當傳來順府入主京都的消息的時候，百裏清苑還在同婉月下棋，二人並坐於樹下，寒風瑟瑟，正如她們此刻的內心一般，沒有人能夠明白，此刻百裏清苑內心的複雜情緒，也沒有人知道在她挺直的腰板兒後麵是怎樣的孤獨和心酸。
“看來，今日這棋局怕是走不到最後了，可惜可惜。”百裏清苑右手還執著一顆棋子，黑色棋子同她嫩白的手指形成鮮明對比，分明是好看的畫麵，看在旁人眼中卻是一股接著一股的酸澀。
就連素來沒有什麽表情變化的婉月都露出了擔憂的神色，但更多的，還是和百裏清苑一樣的“亡國”的心情，她們二人遠嫁他鄉，成為順府中的權家人，如今順府得勢，她們的命運便成了那流水中的浮萍，身不由己。這和亡國奴有什麽區別？
“姑姑……”
婉月伸出手去，想要撫慰百裏清苑，卻是什麽話都說不出口。家族沒落，之於她一個小女人來說，何嚐不是一種悲哀，百裏清苑心中自有計較，如今她說什麽怕都是無用功。
也罷，還是讓姑姑自己靜一靜吧。婉月搖頭歎息，這消息傳來得太過突然，叫人措手不及，也不知道順府中多少人會因此樂開了花，，又有多少人時時刻刻擔心著自己腦袋搬家，畢竟這中間還有不少是權家那邊的人。
此時寒風故意應景一般，吹得更厲害了，將百裏清苑的青絲卷起，在空中打了好幾個轉，然後朝著四處飛揚而起，美人麵色淡然，定坐於石桌旁邊，素手執青嵐，那場景美得好似一幅畫，卻是無人有心欣賞。
“婉月，不必多說。”百裏清苑當然知道婉月想要說什麽話，愣住一會兒之後，輕輕將黑棋放入棋盒之中，那模樣那動作好似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一般，從容淡定，但是又帶著點決絕，紅唇輕啟，“天已經變了，咱們也該做好準備了。”
宇文天佑，原來之前的一切都是假象，你到底是用了什麽方法叫母後主動退權讓位的呢，還是說，我在你心中就是那般不值一哂，前些日子都是你的虛情假意，不就是為了安撫我蒙蔽我的雙眼，才百般討好麽？
今日權家所受到的屈辱，我百裏清苑他日定當一一償還，若是我權家失了一條人命，日後我便讓你玄家失去十條人命，若是今日京都有人因此事顛沛流離，他日我便讓你的整個天下永無寧日。
這一刻，身為皇族的高傲被史無前例地放大，百裏清苑緩緩站起來，好似自己是站在高台之上，底下是千千萬萬的朝臣，是聖徒，在朝拜著她，在瞻仰著她。那種驕傲和傲氣刻在百裏清苑的骨子裏麵，所以她不用浮誇的服侍來修飾自己也能夠散發出強大的氣場。
這樣的百裏清苑在婉月眼中看來有些陌生，可卻讓人莫名想要對其服從，所以婉月出於本能地朝著百裏清苑行了一記跪拜之禮，高呼：“昭和公主千歲！”
這一聲，帶著使命感，也同樣帶著皇族的靈魂。
百裏清苑始終背對著婉月，長袍鋪在地上，拉出長長的距離來，發絲還在飛揚著，可她仍舊麵無表情，直到婉月的膝蓋已經麻木，她才開口說話。
隻是嗓音卻是不同於以往的親切自然，她說：“婉月，跪了這麽久，疼嗎？”
那語調，仿佛她好像沒有聽見之前遷都一事，更沒有親耳聽見自家皇兄薨於世的消息，就隻是在關心自己的侄女兒有沒有因為行禮而感到疼痛，雖然，語氣裏麵沒有絲毫的心疼，更多的，是麻木。
“未曾。”婉月低下頭，看著青石板，它很硬，但是她的骨頭更硬，這樣的疼痛最多讓她感到清醒而已，算不得什麽。真正的疼痛來自屈辱，更來自對未來的迷茫，權家的皇族尊貴一夕之間化作虛無，這才是真正的痛處。
得到滿意的答案，百裏清苑翩然轉身，水袖在空中劃過，未曾留下半點痕跡，隻是臉上那一抹笑容變得有些滲人，不僅一旁的夏意被嚇得哆嗦一下，就連婉月也是當真未見過這般扭曲的笑容。
決絕中帶著莫名的美感，沒有人可以理解這笑容真正的含義，但也沒有人可以拒絕這樣的笑容，婉月抬起頭，很百裏清苑對視著，她們身在權力的最中心，所以背負的責任和使命也要比旁人多了些。
“很好，就算是疼的，咱們也一一忍過去了，記住現在的痛，才知道日後該如何回報給那些人。如今權家退權，你我二人身在瑤宮，便成了彼此唯一的依靠。你且記著，今日權家蒙受的屈辱，他日咱們定當清算，但是前提是，咱們都要好好地活著。”
說完這番話，百裏清苑微微彎腰，伸手將婉月扶了起來，繼續說道：“姑姑知道，此番你心中也跟我一樣，放心，所有的事情都會過去的，這天下最終到底落在誰都手上誰也不能保證。但是命隻有一條，婉月，你答應姑姑，能忍則忍，千萬不要意氣用事。”
“是，侄女兒謹遵教誨。”都是明事理的人，婉月自然明白，她和百裏清苑沒了靠山，又身陷瑤宮之中，順府那些個朝臣們定然想要先拿她們中的人開刀，前些日子有好幾個隨嫁過來的丫頭被處理掉。
當時無人在意，如今聯想起來，可不就是有人在故意針對來自權家的那些人嗎，遷都京都之後，順府大臣想要穩穩拿住手中權勢，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清理舊臣，那麽百裏清苑和百裏婉月就成了首當其衝的那一個。這一點，誰都看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