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一步之遙
冰然醒過來的時候，是在一張白玉床上，冰雪晶瑩的漢白玉牆壁，冰雕玉鐲的器物堆滿了高闊的宮殿，頭頂上的殿頂甚至能看到雲氣霧繞，真是一個充滿仙氣的地方。
一個白衣的男人正坐在旁邊的小幾旁撫琴。
琴聲輕輕嫋嫋，悠遠而又憂傷。
似乎在哪裏聽過，而這個男人的側影，也那麽麵熟。
其實，慕雲滄海也曾經在她麵前撫琴……
這個男人，難道是慕雲滄海？
“大哥……”冰然倏然從床上坐起，對這個白衣男人看了許久，瞳孔緊緊收縮。
又看了好幾遍，她終於確認，這個正在撫琴的男人，一身白衣，額頭一個太陽輪太乙神名，就是慕雲滄海。
不過，他前世是慕雲楓。
他就是慕雲楓，當然也是她的師父，她的主子，當然更是她的大哥。他們都收她前世就是女魃，如果真是如此，他前世作為慕雲楓的時候，其實和她結為過夫妻……
想過很多次重遇他的情景，可是萬萬沒想到真的在神界遇到他了。
他果然像紅線心魔他們說的一樣，真的為了修神而拋棄了她。
如今的他，住在這個冰冷卻雄偉神聖的宮殿之中，在神界的地位應該非常顯赫吧。
似乎聽到冰然的聲音，男人依舊背對著她，隻是琴聲稍歇，淡淡道：“噤聲。”
話畢，手指又輕攏慢挑，琴聲從他指尖散落在空氣裏，輕輕嫋嫋，如怨如慕，如泣如訴。
而冰然的眼淚也禁不住，擠出了眼眶。
“你果然在這裏！”冰然過了許久，才讓自己平靜下來,眸子裏已經溢滿深深的委屈：“當初發生了什麽？你為什麽要棄我而去？”
男人終於不再撫琴，不過依舊背對著她，半晌，他回頭看向她，眸子不再是做鬼魂時候的猩紅，而是高貴神聖的漆黑色，如墨一般的瞳仁，晶瑩剔透，散發著淡淡的神聖，真的就是徜徉的仙人一般。
“我從未放棄過你。”慕雲楓漆黑的狹長鳳眸流波婉轉，仿佛一汪深邃的潭水，快要把她的魂魄都吸進去，道：“你來到九重天，見到了我，難道你以為是偶然相逢？”
“難道不是偶然麽?”她本想帶阿笙去葉海特城，讓他見識一下人的世界，可是沒想到竟然遇到葉海特族和魔獸的戰爭。妖獸不敢攻擊阿笙，引起慕雲流的注意。
慕雲流雖然投降神界，其實心存反叛之心，便拿阿笙要挾她，讓她去九重天刺探神族的弱點。
可是九重天如此龐大，隆重，高貴，神聖不可侵犯。
即便來來往往的神仆，都仿佛永遠不死。
小小的人類如何和神來抗衡？
她以為她來到九重天是偶然，可是慕雲楓卻說這不是偶然。
她定定地望著他，想從他臉上找到答案。
他緩緩朝她走過來，走到她跟前，垂目睇著她美麗的雪白臉龐，低沉地道：“自從你被魔淚珠吸走了魂魄，遊蕩在異世，我便為了找你，放棄了我的一切……你以為我如今歸位神族，真的是心滿意足麽？你可知每個夜深人靜的深夜，我如何輾轉難眠，苦苦思考找到你的方法？”
冰然有些震驚，一步一步後退，可是他卻一步一步緊逼而來。
深沉的眸子燃燒著她不曾見過的激烈的情緒，仿佛燃燒了一重濃豔的烈火。
“你，為何要為了我輾轉難眠？為什麽一定要找到我？”冰然故意問。
慕雲楓深呼吸一口氣，就那麽深沉地望著她，卻並不說話。
她難道還不明白麽？
他終於如她所願，有了自己的神體，有了足以碾壓世人的氣勢，也有了排除萬難擁有她的能力，沒人敢再罵他是個妖孽，不配得到天下，沒人敢拆散他和他的小十七。
他希冀的望著她，所有的感情都壓抑在漆黑的眸子裏。
冰然不知道想到什麽，後退一步，撇過頭去：“大哥……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我想你幫我找到連城……”
她話未說完，慕雲楓已經扯起一抹苦笑。
她永遠地離開他了.
在他苦苦思索如何尋找她的時候，在他為了躲避地獄鬼神而被迫入了神界的時候，犧牲自己的婚姻，和子獻結為夫婦的時候，在他背負一切，忍辱偷生的時候，她卻和化身北玥連城的紫薇星君互定終身……
十年前，人神通路被覺醒的紫薇星君徹底打開，他帶著大批的神將降臨那塊大陸，可是卻得知，她為了救紫薇星君，墮入懸崖……
他好恨她的不顧一切，連他也拋棄了，更恨紫薇星君把她蠱惑。
他和紫薇星君一樣，得知這個消息幾乎瘋掉。
他們瘋狂地找遍了天下，可是卻失去了她的蹤跡……
幾天前，他才知道，她藏在萬佛古洞，像僵屍一樣活著，還生下一個孩子。
他命火麒麟將她帶來九重天。
他以為她失憶了，可是她竟然這麽快就恢複了記憶，子獻將她送來他這裏的時候，她還在昏迷中，可是即便昏迷，她都在喊著連城的名字。
那年從他身後抱住他的腰，說愛他的那個女孩去了哪裏？
為什麽她將他忘了個九霄雲外？
他好恨啊……
恨他當年的矜持。沒有如自己的心願，在她擁抱他的時候反手將她也抱在懷裏……
他欠了她一句承諾，可是如今即便他想給，她也不稀罕。
可是他又能怎麽辦？
將她強留在神界麽？那麽子獻會怎麽想？
即便他不顧及子獻，強行要她，她又願意拋棄紫薇星君嗎？
冰然看到慕雲楓臉上浮起各種複雜的情緒，有些擔心地喊道：“大哥，你沒事吧……”
他揚起手，止住了她的話，道：“如果我對你說，我已經有了男人的身體，也準備好了五彩的馬車……你還會等著我麽？”
冰然瞳孔倏然睜大：“大哥……我……你……”她支支吾吾，不知道該如何告訴他，他們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她心底隻有連城一個。
她會等連城來找她，一直等下去。
看到冰然的神色，慕雲楓終於明白。
曾離他僅一步之遙的人，一旦錯過，之後哪怕他化身絕世英雄，駕著五彩馬車來迎她，也未必能追得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