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焐熱
雲墨似乎並沒有感覺到苟煙波的存在,眼神一直落在墓碑上的照片裏。
苟煙波走上前去,他喉頭劇痛,連一個氣音也發不出來。
從他走近,雲墨從頭到尾也沒有看他一眼。
其實雲墨是想問一個為什麽的,可是她知道現在說什麽也沒用了,不管因為什麽,自己和苟煙波之間都隔著自己父母的墓碑。
遠處是清一色身著黑衣的安保人員,不遠處的停車場上停著幾輛黑色的轎車。
其中還有一輛救護車,雲墨知道,那是為自己準備的。
清晨的山間寂寥無聲,陽光映照在水麵上,蕩漾起粼粼的波光。
第一縷陽光穿透樹梢灑在嶄新的墓碑上,墓碑的影子將雲墨籠罩,把倆人分隔在明暗兩邊。
風吹動雲墨的頭發,苟煙波往風口上移了移。
不知過了多久,雲墨低頭劇烈咳嗽起來,她這幾天一直發著低燒,情況很不好。
苟煙波脫下外衣,雲墨伸手製止了。
“回吧!”雲墨輕聲說道。
湯米聞聲而來,看了一眼苟煙波,便推著雲墨的輪椅,往救護車走去。
苟煙波並沒有追,而是頹然地頹然垂下手臂。
雲墨的影子被越來越長,她迎著那陰影裏越走越遠,最終全部隱沒在那陰影之中,始終不曾回頭。
後煙波那天在墓碑前坐了很久,從黎明到黃昏,從日出到日落。
直到夜幕降臨,鄭洪濤和九哥安頓好雲墨才找過來。
“她怎麽樣?”苟煙波一開口,喉嚨像是被烙鐵刮過,發出尖利的刺痛。
“傷口有些感染,沒什麽大問題。”鄭洪濤說完伸手拽了一把苟煙波,“走吧,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
苟煙波從草地上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草屑。
慢慢往雲墨離開的方向走去。
從那天開始,雲墨就落下了頭痛的毛病。
緊張的時候頭痛,焦急的時候頭痛,最嚴重的時候甚至渴了餓了都會頭痛。
她在醫院住了六天就掙紮著一定要出院,第七天是她父母的頭七。
朋友們都各有各的工作,不可能一直陪著她。
張朝走得更早,雲墨父母下葬的那天,雲墨回醫院做完檢查他就走了,當時雲墨還昏睡著,連個謝謝都沒有來得及說出口。
張朝這次為了雲墨冒了很大的風險。
先後在沒有家屬簽字的情況下為雲墨和雲墨的父母做了手術。
搶救室內心電監護儀上顯示病人生命體征的橫線一直沒有變化,張朝渾身是血,雙手疲憊到痙攣,連除顫儀都拿不穩。
旁邊的助手握住他的手臂,低低地叫了一聲:“張醫生!”
理智慢慢回籠,張朝看著搶救台上已經沒有呼吸和脈搏的老人,心口劇烈收縮。
當醫生這麽些年,早已練就了銅心鐵肺,可這一時刻,他還是像是第一次麵對死者家屬一樣手足無措。
他啞著嗓子吩咐助手宣布死亡時間,親手將病人頭上的鋼筋拔出來,將創口縫合。
然又細心地換下身上被鮮血染透的白大褂。
大家早就在網上吃到了雲墨的大瓜,自然知道張朝和雲墨的關係。
護士們都在小聲議論著,有人甚至暗暗羨慕雲墨。
“哎,你們說咱們張主任能不能焐熱產科病房的那顆芳心啊?”張朝從旁邊急匆匆走過去,一個小護士望著他的背影捂著嘴問同伴。
“我看不能吧,那姑娘不是有未婚夫嗎?”一個護士邊寫著記錄邊說著話。
“我看不一定哦,人現在最是需要關懷的時候,我們張主任乘虛而入,先這樣這樣……然後再那樣那樣……”那護士將雙手放在心口一臉羨慕。
“哎,一顆芳心給碾稀碎,”另外一個小護士一臉羨慕地感歎道,“人和人還真是不一樣啊,你說那姑娘看起來也就一般般啊,咋命這好呢?身邊的男人一個比一個優秀!嘖嘖,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呐!”
護士長走過來一拍她腦袋:“不好好幹活,在這裏瞎琢磨什麽呢?”
那小護士吃痛,捂住自己的腦袋一臉委屈。
旁邊一個稍微年長的護士看著張朝辦公室的方向:“羨慕咱們主任藏起來的那位命好呢!”
“命好?”護士長一愣,“你們知道剛收進來車禍頭顱貫穿傷的那位是誰嗎?”
護士們立刻收住話頭,不可思議地紛紛看向樓上。
“我聽說一起送來的是一對夫妻,妻子在樓下的心外科……”小護士嘀咕一聲。
護士長沒好氣的訓她一句:“現在還羨慕人命好不?”
小護士吐了吐舌頭,不說話了。
不一會兒,就見跛腳叔推過來一個蓋滿白布的床放進了剛才的手術室。
又過了片刻,張朝親自舉著吊瓶,將那位剛才還讓人羨慕現隻剩下同情的好命女孩推了進去。
護士長立刻準備好鎮定劑跟了過去,正襟危坐地守在門外。
頭七掃完墓,陸陸續續都走完了,隻有九哥留了下來。
說要看看雲墨說的那個長滿蓮葉的池塘。
雲墨笑著將他帶了回去,就住在雲墨的莊園裏。
這是雲墨父母去世後,她第一次回家。
客廳的沙發上還放置著新鮮的水果,冰箱裏還有章琪臨走前親手燒好的排骨,父母的臥室躺椅上還搭著章琪的絲巾。
衣帽間父母常穿的衣物整齊排列著,陽台上章南精心培育的那盆蘭花撒發著幽香,雲墨恍惚間覺得父母僅僅隻是出門去了。
隻是時間一到,就會開門進來。
家裏的司機和管家都在。
見到雲墨無不麵容悲戚。
反而是雲墨,始終微笑著向大家介紹九哥。
家裏上下麵上雖不說,心裏還是很高興的,雲墨難得帶什麽朋友回來,又是在這個時候。
管家巧姨一直看著雲墨長大,原本一直擔心她一個人這段日子肯定不好過。
九哥看起來就很沉穩內斂,這段時間家裏辦喪事,九哥又在人前人後幫忙操持,巧姨心中自然是萬般放心。
雲墨見巧姨那熱情的勁頭顯然是誤會了,但她也懶得解釋。
隻吩咐巧姨早點將房間收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