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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病重

  第122章病重


  小別勝新婚,古人誠不欺我……


  阮奕坐在馬車上,單手撐著下顎,嘴角還噙著笑意。


  一別十餘日未見,想念近乎無處遁形,但相處不過短短几個時辰,又要分開。


  今日是年關,朝帝晌午在宮中設宴款待南順使臣,他晚些時候就要入宮。


  但等晌午的宮宴結束,晚些他從宮中出來,還會到明府陪她一道守歲,阮奕又覺心中忽得有了期盼,唇畔的笑意便更濃上了幾分。


  他在南順還要再呆上十餘日,自然不可能日日都見到她。


  他亦心中清楚。


  她在南順京中也有她自己想見的人,要做的事,她有她自己的安排,也不會日日都將重心都放在他身上。


  他們二人在一處,誰都不是誰的附庸。


  亦相互尊重。


  他竟有些盼著早些回蒼月了,如此,他才可以同他的阿玉姐姐在一處……


  嗯,還有磚磚。


  阮奕輕笑出聲。


  似是見她一面,心情便驟然愉悅許多,連早前朝帝讓人捉摸不透的態度都短暫拋諸腦後。他在南順的行事並非沒有風險,越是如此,他才越要謹慎小心。


  阮奕深吸一口氣,馬車中,不敢撩起簾櫳,怕暴露身份。


  今日已是年關,南順地處偏南,整個冬日幾乎都不會下雪,他自幼在蒼月京中,習慣是瑞雪兆豐年,他有些想念家中的父親,母親,大哥,還有大哥與彤容的婚事……


  母親去過雲州便會知曉姨母在病中,母親是個心思通透的人,因為姨父過世,大哥和彤容的婚事已經推遲過三年,母親和姨母心中都有數。


  只是姨母尚在病中,沒有精力操辦婚事,也不便提起。


  但這些事,反倒母親好提。


  阮奕想,應當等不到他與阿玉回京,大哥與彤容就應當完婚了……


  馬車回驛館的一路上,都有人家在鳴鞭,南順國中在年關有習俗,從卯時起,每時辰都要在家中放鞭驅趕邪祟,祈禱明年家中諸事興旺。


  阮奕是卯時不到從明府出來的,這一路正好趕上卯時的放鞭聲。思緒間,馬車緩緩在驛館不遠的街口停下,阮奕撩起簾櫳,跟在馮濤身後回了驛館當中。


  ……


  明府內,雖然眾人昨日都喝多,但今日是年關,南順卯時的第一道鳴鞭同年夜飯前的鳴鞭一樣重要,故而再困,眾人也都起身了。


  卯時前,都著了年關時候的喜慶衣裳,聚在明府大門口,等著鳴鞭。


  丹州是明大家的師娘的養子,卯時明府大門口的爆竹由丹州來點,眾人一面打趣丹州,一面見丹州聽從葛瓊手中接過火星子,師娘又叮囑了聲「小心」。丹州大大咧咧道了聲無事,放心吧,但趙錦諾總覺丹州一幅不怎麼穩妥的樣子,睡眼惺忪里,又掩袖打了哈欠。


  她實在是……有些困……


  好在丹州雖看起來不怎麼靠譜,但還是順利點燃了鞭炮,點燃之後,迅速捂著耳朵跑開,身後的鞭炮聲果真一聲接著一聲,嚇得丹州有些狼狽,眾人在鞭炮聲中都忍不住笑開。


  趙錦諾也跟著笑起來。


  似是隨著這聲鞭炮聲響起,似是整個城中的鞭炮聲都在陸續響起,趙錦諾捂了捂身上的披風,忽然覺得年關的味道似是濃郁了許多。


  等卯時鞭炮聲結束,眾人重新回偏廳中用早飯。


  早飯還是同昨日一樣,人又多,又吵鬧,吃得也多,忙壞了師娘和葛瓊。


  但昨日早飯是趙錦諾和丹州在幫襯,今日齊師兄和劉師兄主動請纓,師娘也不攔著他二人。丹州在一旁帶頭起鬨,讓齊師兄去端早飯,會不會大家都沒得吃啊!

  周遭一頓鬨笑。


  趙錦諾也跟著笑開,早前的睡意也似是在一點點退去。


  等齊師兄端進來的包子果真一看便覺得少了好幾個,眾人大力聲討時,趙錦諾忍不住捧腹,僅有的睡意也在捧腹大笑中消失殆盡。


  最後還是趙錦諾和丹州兩人去幫忙端的早飯,一時間,他們二人成為了誠實可靠,勤快友善的代言人。


  早飯一過,清晨的時間很快便過去了。


  今日是年關,辭舊迎新的一日。


  葛瓊又幫眾人分了工,象徵性打掃打掃各處苑子,圖個吉利。


  趙錦諾同齊師兄分道一處。


  齊師兄是僅次于丹州的健談之人,趙錦諾同他一道打算不會無趣,也會時常逗笑。


  齊師兄如今已經很少作畫了。


  齊師兄家中是經商的人家,父親過世后,家中的擔子落在他肩上,便大都時候都在為經營的事情奔波,其實少有這等閑暇時候。


  趙錦諾同他說了許多話。


  臨末的時候,齊師兄眉頭微微皺了皺,嘆道,「阮奕,誒,錦諾,這名字聽起來似是有些熟悉呀……好像最近在哪裡聽到過?」


  國中大街小巷都在說蒼月的使臣,應當也有人提及過阮奕的名字,只是少有。


  趙錦諾心中唏噓,三言兩語掩蓋了過去,又拉著齊師兄去打掃別的地方。


  齊師兄果真只是忽然湧上的念頭,等換了一處地方打掃,又全然將「阮奕」二字在何處聽過的事情忘到了腦後。


  於是,整個年關的上午,趙錦諾同齊師兄一道打掃了兩處苑子,又回苑中的暖亭內,提筆給媛姨寫信。


  周遭都是別處的鳴鞭聲,趙錦諾安靜在暖亭中寫字。她似是有許多話想對媛姨說,不容易雜糅在一處,若要一一盡數,似是洋洋洒洒大十幾頁也不會夠,於是撿了重要的說,又覺得怎麼都說不完,一頁紙翻過一頁紙,嘴角都是笑意,筆下的字跡也停過……


  另一處,阮奕入宮。


  大監親自陪同著,說了不少年關時吉利的話。


  阮奕禮尚往來。


  宮中隨處可見的宮人都在問候,亦有南順國中的鴻臚寺官員今日在宮中迎候招呼。今日是年關,蒼月的使臣皆在南順京中,朝帝今日邀請入宮,盡地主之誼的意思合乎禮儀,晌午宮宴之後,蒼月的使臣便會出宮,會有驛館和鴻臚寺的人單獨招呼。


  朝帝喜歡對弈。


  年關當日邀請了兩位大國手在御花園中搭建的禮台上對弈。


  朝帝看得認真,亦有興緻。


  見阮奕上前,熱忱招呼,「阮奕,來朕這邊坐。」


  阮奕上前。


  朝帝待阮奕親厚,王主事等鴻臚寺官員都是聽說,眼下才是耳聞目睹。


  「阮少卿可喜歡對弈?」朝帝饒有興緻。


  阮奕應道,「會看,但不精通,不敢在陛下面前班門弄斧。」


  朝帝笑,「阮少卿謙虛了,稍後,同朕對弈一局」


  阮奕笑了笑,「是。」


  遂同朝帝一道看對弈,也看不出旁的神色。


  袁開陽的位置在阮奕隔後排,聽到朝帝同阮奕眉頭也略微皺了皺。


  他是聽阮奕說起過,朝帝的態度有些古怪,但除卻第一日的洗塵宴上朝帝贈了阮奕一枚玉佩,袁開陽一直未同朝帝和阮奕一處,便也未曾親眼見到,始終存有疑慮。


  而眼下,是覺朝帝對阮奕太親厚了些。


  阮奕是他國使臣,朝帝如此做其實不妥。


  在蒼月國中,即便因為宴相原因,順帝自幼帶阮奕親厚,但也多嚴厲的時候,卻也不曾如朝帝這般,似是恨不得昭告天下,他很喜歡阮奕。


  並非好事。


  袁開陽有些擔心阮奕早前說的事。


  他們此趟出使南順,許是表面風平浪靜,但實則也許並非如此。


  袁開陽微微垂眸,看向阮奕的目光略微深沉了些,確實如他所說,他這趟出使的主使不好做……


  約莫半個時辰左右,兩大國手的對弈進入尾聲。


  這類在宮中朝帝面前的對弈,味兒頗有些濃郁了些,雖觀賞性強了些,但實則並非是最好的對弈。


  最好的對弈,在平心靜氣時。


  這是宴叔叔教他的。


  所以,朝帝是個急功近利的人,也喜歡走捷徑,但同時又是個及有耐性的人。但這樣的人,若非假以時日,城府不會如此深,阮奕心中隱約有些莫名的猜測,但總覺又不大可能,許是自己魔怔了……


  等到兩大國手對弈結束,朝帝果真邀阮奕對弈。


  阮奕無法推脫。


  他是精通棋藝,他花時間在對弈上,是在上一世阿玉死後的事,他是靠抄佛經靜心。但除卻抄佛經,便是自己同自己對弈。


  但不會每時每刻都在抄佛經,除卻抄佛經,便是自己同自己對弈。


  也是在對弈的想通透了許多事,而後的多少年裡,他一日都未曾斷過對弈,就似一個習慣,一日三省。


  但重生之後,除卻同宴叔叔一道時,他沒有再碰過,是有意避開。


  他不是不精通棋藝,是很精通。


  但眼下,在朝帝面前並不顯懷。


  朝帝是個急功近利,卻同時又謹慎小心的人,這樣的人很少見,阮奕不禁打量他。


  「阮奕,朕臉上有字?」朝帝沒有抬眸,卻忽然開口。


  阮奕眸光微怔,卻更印證了心裡對朝帝的想法,朝帝不是簡單的人,但這樣矛盾的性格,很少見,若非特殊的契機,怕是很難養成。


  阮奕笑了笑,不動聲色道,「是陛下這步棋走得太精妙,值得細品。」


  朝帝忽得笑笑,別有深意看他,「未雨綢繆罷了。」


  阮奕心中頓了頓,也跟著笑了笑,沒有再出聲。這一局對弈差不多持續了大半個時辰,阮奕最後略輸了兩子。朝帝贏了棋局,龍顏大悅,但阮奕只輸了兩字,亦不突兀。


  晌午,朝帝在偏殿設宴款待蒼月使臣。


  「今日算是年關家宴,諸位不必拘謹。」看得出朝帝今日心情極好。


  阮奕也領了蒼月一眾使臣起身,答謝。


  ……


  臨近晌午,趙錦諾的信終於寫完。


  其實寫得也不多,大約四五頁紙,還有不少想說的話便都留到下次,能從師娘知曉知曉媛姨的消息,似是來南順之後又一件值得歡喜的事情。


  將信箋裝回信封里,又用蠟封好,晚些時候交給師娘,請師娘下回給媛姨送信時一併送去,趙錦諾滿心歡喜。


  等到晌午,眾人打掃得打掃完,閑談的閑談完,還有幾人在苑中對弈的,也都回了偏廳里用飯。


  因為晚上的年夜飯才是正飯,師娘和葛瓊,還有丹州都在準備晚上年夜飯的事情,中午便是簡餐。


  趙錦諾並未見到譚悅。


  照說今日是年關,譚悅便是要在府中除舊,也會晌午到明府一道用午飯,昨日她是聽譚悅如此同師娘說的,不知什麼緣故。


  丹州幫忙料理好了廚房的事,才端了飯菜來偏廳中,正好早前留了位置在趙錦諾身邊。


  老師同幾個師兄弟說話,趙錦諾悄聲問丹州,「怎麼不見譚悅?」


  丹州嘆道,「方才馮濤來了,說譚悅病了,今日都不來了。」


  丹州自己說完都愣了愣,「你說是不是病得很重?」


  趙錦諾知曉丹州心中也是擔心的。


  趙錦諾手中的筷煮沒怎麼動,想起昨晚他就一直在咳嗽,又喝了酒,回南順這些時候,都一直暖手爐沒有離過身,似是真的不太好……


  趙錦諾輕聲道,「你下午還有事嗎」


  丹州愣了愣,搖頭,「師娘和葛瓊這裡能幫的都差不多了……」


  趙錦諾轉眸看他,「我們去看看譚悅吧。」


  丹州忙不迭點頭。


  ……


  兩人同譚悅最要好,除卻老師和師娘,這裡最關心譚悅的恐怕就是他們二人了。


  馬車上,兩人都沒怎麼說話。


  這次譚悅從蒼月回南順后,身體便一直不怎麼好,兩人都看在眼裡。


  只是想到他早前彷彿也是一到臘月病情就會加重,再加上又因為老師的生辰和年關湊在一處,兩人都未曾多留意譚悅的事。


  譚悅慣來是泰山壓頂都少有喜怒形於色的,除卻真的病重,一定不會連年關時候,眾人聚在一處他都不來的。譚悅很少在侯府待著,因為有小時候不算愉快的記憶,所以譚悅一直都在京中別苑。他們剛才去別苑的時候,別苑的人說侯爺去侯府了,兩人心中似是蒙上一層陰影。


  果真,臨到侯府門口,正好見幾個太醫焦頭爛額從府中出來,竊竊私語著,神色都不怎麼好。


  馮濤正好在送太醫,見了丹州和趙錦諾來了侯府,不由怔了怔,快步迎上前去,侯爺病重的事情怕是瞞不住了……


  馮濤迎上前去,「丹州公子,趙姑娘。」


  不待馮濤說完,丹州的性子已一臉驚慌,「譚悅是不是出事了?他怎麼了?方才看那些從侯府出來的太醫怎麼都那般神色,馮濤,譚悅是不是出什麼事了?我們才從別苑那邊過來,別苑的人說譚悅在侯府,我們便從別苑趕過來的,譚悅是不是病重了!馮濤!」


  丹州一口氣說了一通。


  因為心驚膽戰,所以口無遮攔。


  趙錦諾見馮濤面露難色,遂伸手扯了扯丹州衣袖。


  丹州遇事就容易慌亂,且沒有主見,方才明顯是急了胡亂說了些忌諱的話。


  見趙錦諾扯他衣袖,他趕緊捂嘴。


  果真,趙錦諾朝馮濤問道,「現在能見譚悅嗎?」


  丹州在一側連連點頭,他說這麼多,還不如趙錦諾這一句中的。


  馮濤頷首,「丹州公子,趙姑娘,隨我來。」


  一路入侯府,一面聽馮濤道,侯爺昨晚就開始高燒不止,還在咳血,太醫守了一整晚上,到今晨的時候,侯爺才醒,突然說要回侯府……


  丹州和趙錦諾都僵了僵,似是連腳下都是慌得。


  高燒不止,咳血,回侯府……哪一件都足以讓人心中發怵……


  等到侯府主苑,還有太醫在。


  馮濤先入內,丹州和趙錦諾等在房間外。


  稍許,馮濤同屋內的太醫一道出來,太醫囑咐,「別說太久的話。」


  趙錦諾和丹州點頭,太醫才退到一側。


  兩人都往裡進,馮濤尷尬出聲,「丹州公子,侯爺說丹州公子太吵,他想單獨見見趙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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