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3章磚磚
第093章磚磚
周亮詢問的目光看過來,趙錦諾問道,「司寶樓到府中有多遠?」
周亮應聲,「不近,該有小半個時辰。」
趙錦諾如釋重負,「一來一回,等到司寶樓也應當差不多結束了,我先不去了。」
周亮沒多想,應了聲好,又道,「眼下這時候,二公子應當同寧遠侯一道入宮覲見東宮去了。」
趙錦諾看了看日色,是近申時。
他今日要同譚悅入宮覲見,而後是宮中設宴,回府應當很晚。
……
從郁夫人苑中出來,趙錦諾一直在想阮奕和《冬晨圖》的事情。
海棠跟在她身後,沒有擾她。
許是心中掛著事情,很快便到了苑門口,只覺今日苑中有些份外熱鬧。
趙錦諾同海棠相視一眼,都不知何故,也記不得苑中今日有何事。
海棠會意,快步去看。
等折回時,卻是阿燕一張笑臉,歡喜道,「大小姐!是柱子和磚磚來了!」
柱子,磚磚?
趙錦諾眼前一亮,早前心中的事情似是拋到腦後,腳下不由快了些往苑中去,只是還未至苑中,忽然聽到「汪汪」幾聲,就見一隻黃褐色的毛茸茸短腿朝她撲了過來。
「磚磚!」趙錦諾剛喚出聲,磚磚便已撲到她腿邊。
磚磚的體型不算小,但自幼訓練有素,輕易不會將她撲倒。圍著她腿邊跳來跳去,模樣憨厚,又誠懇,忠厚,趙錦諾忍不住蹲下,伸手撫摸它的頭頂,而後是下巴。
磚磚親切蹭她。
她亦側臉貼上磚磚的頭頂,她是很有些想念它了。
磚磚從小就很聽話。
小時候還是只小奶狗的時候就份外討人喜歡,後來長大,越發蓬鬆著毛髮,表情又有些嚴肅,陌生人還是會怕。趙錦諾多叮囑柱子和釘子在有旁人的時候要拴好,即便磚磚聽話,還是要與旁人安心。
譬如當下,杜鵑在苑中嚇得有些失神。
當初大小姐成親,府中的東西和人手不會同一時間都跟來阮府,杜鵑本就不怎麼想跟著大小姐,所以也磨磨蹭蹭等到昨日才來。誰知剛好今天便遇到大小姐的狗來了京中,她當即嚇得臉色都變了。
大小姐……怎麼養了一隻像小獅子一樣的狗,且,看起來還很嚴肅的樣子。
杜鵑有些怕,便離得遠,似是時時刻刻都在警惕。若不是那個叫釘子的小廝一直牽著狗繩子,她怕是都不敢出現在苑中。
眼見趙錦諾牽了磚磚重新回苑中,杜鵑嚇得臉色又變了,忽然想,她早前對大小姐那般凶,大小姐會不會放狗咬她……
柱子和釘子上前,既激動又恭敬得朝她喚了聲,「二奶奶!」
趙錦諾見了他二人自然親厚。
柱子和釘子從小就在莊子上,跟了她和宋媽媽許久,跑腿的事情宋媽媽和她都是交給柱子和釘子二人去做的,似是有柱子和釘子在,心中安穩不少,也似是家中算是齊全了一般。
眼下,趙錦諾將磚磚的繩子遞給釘子,「牽好它。」
釘子接過,磚磚也聽話得沒有亂跑。
不知可是趙錦諾餘光瞥見了杜鵑,還是苑中有旁的粗使小丫鬟也有些怕的緣故,趙錦諾朝釘子道,「先將磚磚安置在後苑的北閣里。」
釘子應好,阿燕便領了釘子往北閣去。
杜鵑和苑中的粗使丫鬟眼中似是才沒那麼怕了,雖然知曉是大小姐的狗,但天生怕狗狗的人不少。
宋媽媽若不是從小奶狗的時候就看著磚磚,許是眼下也會害怕,許久未見磚磚,又忍不住嘆道,「瞧著磚磚似是瘦了!」
柱子道,「大小姐走了許久,磚磚以為不要它了,也不吃東西,還病了一場。後來釘子日日同它說,等它病好了,再帶它去找大小姐,磚磚這才開始吃東西,也慢慢好起來了。可一路從新沂來京中,磚磚水土不服了幾次,路上也折騰,還不怎麼習慣,所以最後還是瘦了些,但是沒旁的毛病,養一養就好了,它就是很想念大小姐了。」
趙錦諾笑了笑,朝他道,「柱子,進來說話,我有事問你。」
柱子拱手應好。
宋媽媽和阿燕都同釘子一道去照顧磚磚去了。
這裡是阮府,磚磚要安置妥當了,否則怕嚇倒府中旁人。雖然大小姐早前同夫人和二公子都說起過早前家中養過一隻狗,夫人還好奇,說等來了府中看看,但磚磚同旁的小奶狗不一樣,像個嚴肅的小獅子一樣……
大小姐是怕衝撞了府中的人,所以要妥善。
阿燕和釘子幾人都怕將磚磚送到城西苑子去,就不能在一處了,所以都在輪番叮囑磚磚要懂事,聽話,磚磚聽得一頭霧水。
……
外閣間中,海棠給趙錦諾斟茶。
因為媛姨的緣故,趙錦諾從小多飲紅茶,海棠跟了她幾月,這些習慣摸得清楚。趙錦諾端起茶盞,朝海棠道了聲,「中午在娘那裡沒吃多少東西,看看小廚房有什麼點心?」
海棠趕緊去看。
柱子知曉大小姐是有意支走海棠的,有話要問他。
果真,趙錦諾問,「怎麼今日京中司寶樓會拍賣那幅《冬晨圖》?」
在新沂莊子上,知曉公子若事情的就柱子和阿燕兩人。
阿燕隨她來了京中,南順相關的事都是柱子在處置,譬如早前師母讓她年關回南順的書信也是遣人送到新沂,柱子再讓人轉送至京中的,又如司寶樓之事,她回了京中之後,都是柱子在聯繫。過往去南順的時候也都是柱子和阿燕跟著她。
外閣間的門開著,柱子聲音很輕,「大小姐許是忘了,之前去南順時,司寶樓的管事曾說過這幅圖要放在分號拍賣,只是當時並未定好是在蒼月京中的分號,還是長風京中的分號。前三月司寶樓的管事送了信來,說定在蒼月京中分號拍賣了,也放了消息出去,不少文人雅士屆時都會慕名前往。此事傳得沸沸揚揚,小的以為大小姐在京中,怎麼都會知曉……」
趙錦諾蛾眉輕輕蹙了蹙,是她自入京之後,心思就未放在此處。她眼下是想起來早前便同司寶樓定好了,都是年前的事,過得有些久了,她也記不清了。
難怪,昨晚譚悅哪根筋不對,說得那翻又是金絲雀,又是約束的話,應是都是算在了阮奕頭上。
她連自己的《冬晨圖》今日在司寶樓拍賣都不知曉,這應當也是沒誰了……
言辭之間,海棠折了回來,手中端了栗子糕來,「小廚房說宋媽媽早上做了栗子糕,二公子今晨同宋媽媽說想吃栗子糕了,宋媽媽在這次的栗子糕里加了些山楂。」
「加山楂?」她用筷子夾了一口嘗嘗,這是什麼做法?
但嘗過之後,趙錦諾開口便笑了,「加了山楂倒是解膩,宋媽媽早前做栗子糕從來不會不加山楂,怎麼會突然心血來潮的?」
海棠笑道,「聽小廚房的人說,是二公子讓宋媽媽加的,說栗子糕里加些山楂能解膩,說二奶奶許是喜歡?」
趙錦諾是沒想到最後竟是做給她吃的,她眨了眨眼睛,唇角顧著笑意。
她慣來不怎麼喜歡吃甜的東西,這加了山楂的栗子糕她卻很喜歡,稍許,一盤都用得差不多,應是到晚上都不怎麼想吃東西了。
海棠收走碟子,趙錦諾端起茶盞輕抿一口。
放下茶盞時,忽然想,不知道阮奕會不會怕磚磚?
若是怕,許是真要把磚磚送去城西苑子了。
……
黃昏過後,陶媽媽又來苑中,說夫人請二奶奶去一趟。
等到苑裡,趙錦諾才見趁著先前功夫,郁夫人讓陶媽媽準備了不少東西——庫房的鑰匙,收禮與還禮的冊本,還有家中每月支出的明細等等。
離開月余,郁夫人不會將家中所有賬冊和庫房鑰匙都交到她手上,庫房的鑰匙和收禮還禮的冊本,是為了應對這月余京中紅白喜事。
趙錦諾諸事穩妥,郁夫人旁的都不擔心,唯一擔心的,只是錦諾初到京中,對京中這些世家之間的人情世故的度拿捏不住。
郁夫人便挑了這月余時間內要走動和送禮的人家,挑了重點的說與趙錦諾聽。
趙錦諾認真聽著,越發覺得早前想得太容易了。
郁夫人一走,京中這些女眷和各家的紅白喜事都要放在她這裡應對,有不少事許是還會有衝突,當去哪處,如何隨禮,禮隨多大,都同對方的家世和阮家的家世相對應,所以要有早前的冊子做參考,不偏不倚,同樣的世家不能禮差了太多去,但也不能全然一樣了去。
這其中都有說道。
這些,早前王氏並未教過她。
卻偏偏都是世家之間在平日的走動里,最容不得出錯之處。
若要主持家中中饋,這些都要份外上心。
趙錦諾聽得仔細,並非只會應對郁夫人列在清淡上的幾處就糊弄了事,能明確知曉日期的,大都是生辰賀禮,但總有人家的孩子或提前出生,或忽然得了喜事要邀請賓客,甚至是白事,這些不在郁夫人可以明確列出的清單上的,但若遇到,她都要會舉一反三才行。
這些都是尚書府的顏面,娘親信任她,才會將家中的事情教給她,安心去雲州,她不能在這些事情上出錯。
阮鵬程回苑中時,正好看到郁夫人同趙錦諾在一處,外閣間的案幾前,兩人親近如母女。
趙錦諾見了他,起身福了福身,「爹。」
阮鵬程笑著擺了擺手,「我換身衣裳去書齋,你們繼續,不必管我。」
郁夫人亦笑笑。
再晚些時候,苑中才有小廝來道,說大人和侯爺回府了。
當下時辰已經不早,郁夫人也交待得也差不多了,遂也不多留趙錦諾在苑中,只同她說,若是有拿不準的事情,可以多問大人,大人心中有數。
趙錦諾頷首。
等從郁夫人苑中出來,其實已有些晚了。
陶媽媽要送,她婉拒,她慣來也不是不能自理之人,明日娘要出遠門,方才耽誤這麼久,陶媽媽這裡還有不少事情要為明日準備,她就不耽擱陶媽媽時間了。
陶媽媽笑了笑,趙錦諾從她手中接過燈籠,自行回苑中。
拎著探路的小燈籠,趙錦諾心思去了別處,她也不知阮奕可是猜出公子若的事情來了……
只是思及此處,腳下微微滯了滯,遭了,磚磚!
她先前臨走的時候,將磚磚領到外閣間中親近了一會兒,磚磚就賴在外閣間中不走了。她走前也忘了交待,也不知阿燕有沒有記得將磚磚送回北閣去。
阮奕沒有見過磚磚,磚磚當不會咬阮奕,阮奕也不會被磚磚嚇倒吧!
趙錦諾臉色都有些變了,一路的小步變作快步,又從快步一路快跑,直至額頭涔涔汗水回了苑中,遠遠見到北閣的燈光是熄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