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冬晨圖!
第091章冬晨圖!
公子若,冬晨圖?
阮奕眸間淡淡斂了斂,沒有再吱聲。
譚悅早前便猜得到趙錦諾並未同阮奕說提起過公子若的身份,他昨日提到丹州那幅《早春啼曉圖》時,阮奕只是隨意問了他一聲如何知曉這幅是真跡。
若是趙錦諾同阮奕提起過她是公子若,這幅《早春啼曉圖》的趣事也一定會說與阮奕聽。
他想,南順的事趙錦諾應當從未同阮奕提起過。
馬車緩緩駛離寶勝樓。
譚悅和阮奕的目光都各自望向身側撩開的車窗帘櫳外,看街道中的車水馬龍,各懷心思。
其實譚悅會錯了意,阮奕方才沒有吱聲,並不是沒有聽說過公子若和《冬晨圖》,而是恍然記得很早之前,他似是也在何處聽到過公子若和《冬晨圖》,甚至……
許是他還見過這幅《冬晨圖》。
但時間確實應當有些久遠了,他隱約記得的只有這幾個字,以及些許印象,旁的再多實在記不起來。
應當,是上一世他還傻著時候的事……
阮奕微微斂眸,沒有再多想。
……
不久后,馬車緩緩停在司寶樓門口。
馬車上掛著「阮」字木牌,但駕車的是禁軍,一側也有禁軍隨行。
司寶樓的管事趕緊上前迎候。
方才就有人提前來打過招呼,稍後鴻臚寺的阮寺丞會陪同南順國中寧遠侯來司寶樓。寧遠侯是貴客,司寶樓管事不敢怠慢,當即腳下生風。
馬車簾櫳撩起,禁軍置好腳凳。
阮奕先下了馬車,既而是譚悅。
「寧遠侯大駕光臨,蓬蓽生輝。」司寶樓管事謙恭有禮。蒼月京中的司寶樓本就是南順京中司寶樓的分號,南順寧遠侯親自前來,給今日的拍賣掙足了顏面。
「侯爺,大人,這邊請。」司寶樓管事親自相迎。
有司寶樓管事帶路,一路通行無阻。阮奕才見司寶樓內其實早已人山人海,還有不少人都在等待排隊進入,似是也只有他們這輛馬車停在了司寶樓門口。
一路跟著管事往二樓的雅閣去,沿路都能聽到各式各樣的口音,真有不少都非蒼月國中之人。
阮奕方才想起馬車上譚悅說的,今日司寶樓內有公子若的《冬晨圖》拍賣,所以不少臨近諸國的文人雅士,都不遠千里而來,或想購得《冬晨圖》,或想一睹這幅畫的風采。
他只是未曾想到,司寶樓內竟真會有這麼多人。
他忽得想起阿玉在容光寺內認真翻著佛像畫冊的場景,後來亦同他說,她在南順學過畫畫,老師的生辰在年關,她想同他一道去南順,他答應時,她眼中的歡呼雀躍。
也想起,她支支吾吾同他說起,她其實畫畫也畫得很好,一幅畫也價值不菲……
阮奕低眉笑了笑。
若是這麼多人願意來司寶樓看公子若的畫,她這麼喜歡畫畫的人,應當也是想來的。
阮奕心底微動,遂喚了身側跟著的周亮上前,輕聲囑咐了句。
周亮愣了愣,有些意外,還是趕緊應好。
雖然不知為什麼二公子忽然心血來潮,讓他回府告訴二奶奶一聲,說在司寶樓給二奶奶留了位置,問二奶奶可要來司寶樓看公子若的《冬晨圖》,但阮府離司寶樓不近,周亮不敢耽誤,便一路小跑下了司寶樓二樓。
阮奕嘴角微微勾了勾,這才快步攆了上去。
譚悅同司寶樓管事並未走遠。
阮奕暫離的時間不長,二人也並未怎麼覺察,以為他只是簡單交待了些事情,遂也沒有多在意。
很快到了二樓正中的雅閣處,雅閣的圓桌處是朝大廳鏤空處凸出去的,視野要比大廳和三樓都好很多,卻不如大廳和三樓的人多,清風雅靜。
中央拍賣台被抬高,整個二樓都能看得極其清楚,其中最清楚的便是正中的這間雅閣。
拍賣之事皆有司儀主持,管事安心在此處招呼。
阮奕早前並未來過司寶樓,眼下是第一次聽司寶樓的管事提起,每一場拍賣大約都會有十樣,有珍寶,有奇物,有稀有的花木,如十八學士,還有便是書畫,其中,司寶樓最有名的便是書畫。
壓軸的拍賣物往往會放在倒數第二個,今日來司寶樓中的大多數人都是為了這幅《冬晨圖》來的,所以《冬晨圖》會放在倒數第二個拿出來。
雅閣招呼的小廝一面呈上酒水和點心,司寶樓的管事一面道起,「南順書畫之風盛行,有不少書畫大家都是出自南順國中。公子若便是明大家的關門弟子,畫風以細膩著稱,善畫人物和動物,畫風和余百年前的公子宛很像,因此時常把他二人方才一處對比,二人也因此齊名。但公子宛畫得多是風景,就畫過兩幅人物群像圖,都是罕見的至寶,無價可估量;公子若畫得則都是人物和動物,迄今為止還未見過公子若畫景,這幅冬晨圖是公子若畫的第一幅景,所以尤其引人注目。」
管事知曉寧遠侯是為了公子若的這幅《冬晨圖》而來,也有很大幾會拍下這幅《冬晨圖》,所以不遺餘力說著公子若和《冬晨圖》的事,也盼著這蒼月京中的司寶樓分號,何時也能有南順京中司寶樓的這般鼎盛景象。
管事繼續道,「公子若的畫實在太少,但每一幅都是珍品,所以每一幅一露面都會吸引諸多文人雅士的目光。而且,公子若的畫因為細膩獨到的風格,旁人很難臨摹出其中韻味,也就是畫得再像,都會讓人一眼看出是贗品,這就是公子若筆下的畫與眾不同之處。所以、公子若的畫都是不會刻鑒章的,都是自己畫得鑒章,因為她畫的鑒章,本身就很難模仿。這幅冬晨圖,在司寶樓內藏了一年才放出來,還是第一次在世人面前露面,所以許多人都是慕名前來的,稍後侯爺和阮大人可以看看。」
阮奕還是第一次如此詳細聽人說起,許是周圍氣氛的原因,連二樓的雅閣也能聽到大廳中都是在議論《冬晨圖》的聲音。
「阮寺丞以為如何?」譚悅問。
「早前孤陋寡聞,如今開眼界了。」阮奕輕聲。
譚悅笑道,「我也好奇這幅冬晨圖,畫得究竟是什麼。」
阮奕也笑,「稍後不就見到了?」
「是啊。」譚悅嘴角勾了勾,譚悅的笑意里,第一件拍賣物很快被呈上,是流雲樓出品的一枚翡翠鑲金簪子,十二個有幾十年手藝的老匠人花費一年時間之作,極富心思。
大廳中有二三十餘輪加價聲,最後將近三千兩白銀被人購得。
而後還有瓷器,古琴之類,譚悅一直沒什麼興趣,也大都在和阮奕說話,偶然有新品呈上來的時候,會略微品鑒。
約莫小半個時辰,終於到了倒數第二個拍賣品,阮奕正同譚悅說著話,頓時,大廳中突然都是激動聲,人聲鼎沸,不少人都起身朝拍賣區看去,譚悅亦起身踱步到雅閣凸出的看台去,阮奕也緩步跟上,畫卷慢慢鋪開,整個司寶樓中都忽然安靜了。
譚悅雙目微怔,既而愣住。
畫得是冬晨之景,景雖只有寥寥幾筆,卻有母女在白雪涔涔的枝頭石桌上落座,母親在給女兒描眉,女兒嘴角勾起,只是母親只有側顏,看不清,卻偏偏一瞥動人。
是畫的一個女兒思念母親之作。
以人襯景,這樣的畫法只有畫人到了極致的公子若敢如此,這幅《冬晨圖》一看便是出自公子若之手。
整個廳中都安靜了許久。
這幅《冬晨圖》實在畫得太好,好過公子若早前的任何一幅畫作。
譚悅全然沉浸在其中,也忘了去看阮奕。
阮奕整個卻都僵住——他見過這幅《冬景圖》!
腦海中,前一世的記憶似是在見到這幅《冬景圖》的時候,蜂擁而至。如果他沒有記錯,這幅《冬晨圖》應當是公子若的絕筆,從此往後,再沒有過公子若的任何一幅畫作……
而這幅《冬晨圖》,與他還真幾分淵源。
當初應當也是譚悅入京,在司寶樓拍下了這幅《冬晨圖》,贈與了陛下。後來陛下讓宴叔叔出使長風,聽聞長風太后喜歡公子若的畫作,就讓宴叔叔帶這幅畫,要贈與長風國中的太后。
他那日與阿玉去給宴叔叔送行,他在書齋打翻了墨汁,將那幅《冬晨圖》的一半都染了!
他當時就嚇哭,阿玉看著那幅圖也愣住了。
那是陛下名義贈與長風太后的,禮單上都有,話也傳到長風去了,這個時候《冬晨圖》若是毀了,整個阮家和宴叔叔都要受他牽連。
阿玉當時來回仔細翻了翻被浸染的部分,眼中微舒,嘆了一聲,「幸好才拿出來拍賣,一個收藏鑒章都沒有,公子若又是從來不蓋鑒章,只自己畫章的……」
他那時是從阿玉眼中看到慶幸。
他哭個不停,阿玉替他擦眼淚,「去樓上寐一會兒,我來把墨擦了,旁人不會發現的。」
「真的能擦掉?」他瞪圓了眼睛。
她知曉他嚇到,踮起腳尖吻了吻他側頰,「我說能擦掉就能擦掉,你上去睡一會兒,不準偷偷下來,等我叫你,墨汁就擦好了。」
他歡喜點頭。
她又伸手牽回他,鄭重叮囑,「大白兔,打翻墨汁的事不可以告訴宴叔叔,也不可以告訴爹娘,任何人都不可以告訴,知道了嗎?」
他點了點頭,神秘道,「我知道了,這是我和阿玉姐姐的小秘密!」
……
似是真的是許久之前的事情了,彷彿還是上一世他同阿玉才成親的時候。
那時候他也確實是傻的,真信了阿玉能將畫上的墨汁擦掉,恢復得完好如初。
而後來,也確實未曾東窗事發過。
他也真的漸漸淡忘了。
那幅《冬晨圖》就這般被宴叔叔帶去了長風,送給了長風太后,除了他和阿玉,沒有人知曉這幅《冬晨圖》發生過什麼。
他當時真信了,阿玉這麼說,他便放諸腦後。
後來阮家出事,宴叔叔受牽連,再後來是蒼月風月動蕩的十餘年,此事的印象也就漸漸消磨在心底。
直至今天,此時……
阿玉自然不能將畫恢復如初,她是仿畫了一幅一模一樣的《冬晨圖》。
——公子若的畫因為細膩獨到的風格,旁人很難臨摹出其中韻味,也就是畫得再像,都會讓人一眼看出是贗品,這就是公子若筆下的畫與眾不同之處。所以、公子若的畫都是不會刻鑒章的,都是自己畫得鑒章,因為她畫的鑒章,本身就很難模仿。
——我真的畫的很好……就是,一幅畫可以價值千金那種……
阮奕臉色僵住,他怎麼這麼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