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禍福相依
第081章禍福相依
阮奕背了她一段路,從半山腰往上,越走便越陡。
身後的海棠和阿燕都有些吃力,走得慢些。
但阮奕背著她,走得慢也吃力,稍許,額間都是汗水,趙錦諾替他擦了擦,輕聲道,「方才逗你的,放我下來吧,我真許久沒有登山了。」
先前馬車裡她什麼模樣,他哪裡會不清楚,下馬車的時候,都險些站不穩。
他輕聲,「你不重。」
她微微臉紅,「大白兔……」
他笑笑,「大白兔想背你了,阿玉姐姐給他個機會。」
趙錦諾低眉笑笑,又伸手給他擦額頭上汗,亦親上他臉頰。
他打趣,「佛門清凈之地。」
她低聲,「還沒到。」
他強詞奪理,「入了武陟山便算……」
她吻上他耳後,「那馬車上呢?一早就入山了……」
他輕咳,「嗯,我又仔細想了想,確實是不算。」
趙錦諾笑不可抑。
他亦笑。
這樣的時光,他奢望了多久,同她在一處,多久都不會嫌長。
……
一路從半山腰到容光寺,足足走了大半個時辰,中途歇了兩次。
最後一次歇息的時候,趙錦諾沒讓阮奕再背她,「你牽著我走,慢些走便好,這上山的路陡是為了考驗禮佛之人的誠心,你再背我,倒顯得我在佛祖面前,心都不誠了。」
他笑笑,也不戳穿,遂伸手牽她。
她莞爾。
他果真走得很慢,也許是過了先前這般久,她慢慢緩了過來,就這般被他牽著,一步步登山。她想起在月牙湖的時候,他每晚都會帶她去岩石那邊,彷彿也如今日這樣,牽著她慢慢走,不時叮囑她慢些,小心些。
他的身姿秀頎挺拔,淡藍色的外袍穿在身上,又顯溫文爾雅,翩若出塵。
讓人移不開目光。
他牽著她的手,自顧走在前方,這樣能讓她多借些力,輕鬆些。
回眸時,見她這麼凝眸看他,他笑笑,「丟了魂兒了?」
她臉色漲紅,「自己的夫君不可以看嗎?」
他忍俊。
他早前是沒想錯,這一世的她比早前更依賴他,也會在他面前嬌嗔。
「只要夫人想,怎麼看都行。」他伸手勾了勾她的鼻子,寵溺寫在眼裡。
趙錦諾唏噓。
正好遇到有僧尼下山,朝他們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各位施主好。」
阮奕溫和笑笑,「請問小師父,還有多久可以到寺中?」
僧尼低頭笑道,「繼續往上走,還有一炷香左右的時間就到寺廟門口的長階梯了。」
阮奕道了聲謝,同僧尼道別後,繼續牽了趙錦諾上山。
許是聽聞只有一炷香的時間,眾人只覺腳下都輕便了許多,也彷彿到了此處,山路忽然平緩下來,不似早前陡峭。
阮奕亦牽著她的手,走在她一側。
山勢緩了下來,二人也有空閑可以邊走邊說話,趙錦諾正好問起阮旭來,「阿奕,大哥年長你幾歲?」
在乾州府邸的時候,趙錦諾同阮旭便認識,她對阮旭的印象一直很好。
溫文有禮,亦照顧那個時候的阮奕。
阮奕笑了笑,不知她為何問起大哥來,還是應道,「大哥長我兩歲,前年行的加冠禮,今年二十一。」
「那大哥怎麼還未娶妻?」趙錦諾好奇,早前去月牙湖時都是京中尚未成親的年輕子弟,阮旭也在,她一直以為阮旭去是照顧阮奕的,但後來似是也沒在阮家見到阮旭的妻室。照說阮旭年長,應是年長的兒子先成親。
阮奕輕聲道,「大哥定過親,原本婚事近了,但女方的父親過世,所以尚在守孝。原本的婚事推后了三年,婚期要到明年五月去了。」
難怪了,趙錦諾心底澄澈,又問,「哪家的姑娘?」
阮奕笑笑,「表哥表妹嘛,自是我姨母的女兒,他們二人自幼就相互喜歡,是樁好姻緣。」
趙錦諾也笑笑。
似是思及此處,阮奕又頓了頓,似是想起了什麼。
趙錦諾問道,「怎麼了?」
阮奕遲疑半分,隨意笑道,「沒事。」他目光中卻有猶疑,他怎麼忘了大哥和彤容的事。
五月的時候,大哥和彤容的婚事還是沒有結成。因為三月的姨母過世,婚期又再拖了一次。那時因為姨父和姨母都不在了,彤容又同大哥定了親,所以母親將彤容接到了府中。因為戴孝,婚事一直未辦,後來阮家捲入了朝中風波,全家被流放。他二人沒有成親,大哥不想連累彤容,流放途中死人是常有的事,後來,大哥也確實死在流放途中……
都是很多年後的事情,他一時沒有想起。
其實彤容的孝期在正月便過了,只是她二人的婚期是定在五月的。
阮奕只是忽然慶幸阿玉問起了此事。
趙錦諾見他又是一臉沉默嘆氣,既而又一臉慶幸模樣,再次想起他自落水后醒來后,行為舉止也確實都有奇怪之處,而先前馬車上,他說起他曾做過一通冗長的夢,夢裡他還是同她成過親,她大抵卻是信的。
因為在月牙湖他落水,她救他起來后,給他按壓和呼吸,最後他忽然有了意識,擁她,親她,喚她那聲阿玉,決然不會是一個同她認識不到幾月的阮奕。
她至今仍記得,那一聲阿玉裡帶著的愛慕與揪心。
他應當是做了一個結局不怎麼好的夢,所以一直緊張兮兮。
她還記得在月牙湖,她因為袁欣的事同他置氣,他整個人臉色都不怎麼好。
他說過在他夢裡,他還是傻的。
她也記得早前的小傻子一直都很聽她的話,眼中也只有她一人,所以阮奕的夢裡應當沒有遇到過早前在月牙湖的一幕,才會讓他措手不及。
不知為何,阮奕的話,她總是信的。方才說到阮旭的婚事,他突然沉默不語,似是想起了旁的事情,她想,他應是也夢到過阮旭和他表妹後來的事情,看模樣,應當結局不怎麼好。
他仍在思緒,她牽著他的手不由握了握。
他下意識轉眸看她,她輕聲道,「夢是反的。」
他微怔。
她笑笑,「夢是反的,大白兔,小傻子……」
阮奕忽然反應過來,她應是猜到了,也應是相信了他早前的話。
他唇畔微微勾了勾,「阿玉,你信我了,是嗎?」
他似是沒有比眼下更欣喜的時刻。
她低眉,細聲嬌嗔,「不信你,難不成信你同旁人親近過?」
他知曉她說的是反話。
他握緊她的手,溫聲道,「阿玉,你信我就夠了。」
趙錦諾轉眸看他,「你若騙我就死定了!」
他忽然斂了笑意,緩緩駐足。
「怎麼了?」趙錦諾也駐足看他。
他沉聲道,「既然信了,為什麼不問夢裡,我們二人最後如何?」
趙錦諾笑了笑,踮起腳尖吻上他半攏的眉心,柔聲道,「不重要。阿奕,夢是反的,眼下就很好。」
他眸間微滯。
下一刻,他俯身擁她,深深吻在她唇間,不留餘地。
阿燕和海棠趕緊伸手捂眼睛,周亮也一臉尷尬,真是要了命了,這上山的一路要是再不到容光寺,實在都看不下去了。
……
終於到了容光寺門口,有僧人上前迎候。
尚書府的二公子,京中早前便有人打過招呼,眼下,便有僧人侯在容光寺大門口,見他們終於出現,遂上前相迎,雙手合十,「可是阮施主?」
阮奕頷首。
僧人道了聲,「阿彌陀佛,請隨貧僧入內吧。」
自他早前出了意外,郁夫人便是容光寺的常客,時常來上香祈福,盼著他早日康復,如今他真的痊癒,郁夫人自然都信是佛祖顯靈。聽聞他好的當日,郁夫人便親自來過了容光寺,也朝方丈和寺中僧人感嘆過,如今阮奕再來,一眾僧人自是都恭喜他,說他是有佛緣的人。
言外之意,佛祖保佑過了,容光寺的大大小小的菩薩,他應當一一拜完。
來容光寺前,母親也是如此交待的,阮奕心中有數。
這位名叫「空凈」的僧人便一直陪同著他二人,從入寺到寺中各處大大小小的菩薩跟前,都誠心跪拜過。
阮奕原本是不怎麼上心的,但見趙錦諾卻在每一處似是都拜得誠心。
阿玉如此,他便也誠心了許多。
而每一處佛像前,她都會仔細端詳許久。
空凈見她虔誠,又許久未遇到過來容光寺的人會仔細瞻仰每一尊佛像,空凈便同她說起寺中每一處佛像的由來,典故,和與別處佛像不同之處,從經書中的不同造型到匠人的匠心獨運,空凈知曉的,大都同趙錦諾說了,趙錦諾亦聽得認真。
阮奕其實沒什麼興趣,見她認真,便也在一側跟著一道聽著,唇邊笑笑,前一世他怎麼不知道她喜歡聽這些?
他也忽然在想,許是前一世,她還有許多事是他不曾知曉的。
這一世,他有足夠的時間守在她身邊。
……
許是趙錦諾同空凈投緣,空凈亦覺她有佛緣,在臨到拜完寺中所有佛像,準備去寺中別處用齋飯的時候,空凈忽然道,「二位施主,不如求根簽吧。」
趙錦諾看他,他笑笑,「聽你的。」
趙錦諾其實也不見得信,只是空凈今日陪同了他們半日,她亦不好意思推卻。
阮奕便一道。
等拿了簽上的數字去求籤處換籤文。
趙錦諾接過僧人遞來的簽文,娥眉微微蹙了蹙,「失而復得?」
僧人笑,「此簽似是無需解。」
趙錦諾禮貌笑笑,她心中問的是親人,失而復得,她心中有些捉摸不透這句簽文的意思。
而僧人有問向一側的阮奕,「施主,你的?」
阮奕先前便只看了一眼,莞爾道,「不必了,多謝大師。」
趙錦諾轉眸看他,他笑笑,「走吧。」
他抽中的簽文是,禍福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