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6章落定
第056章落定
一隻鹿?
趙錦諾只覺一顆心都要躍出胸膛,想激動出聲,卻又很開冷靜下來。
她牽著的阮奕卻未慌,悄聲朝趙琪道,「仔細同我說一說,鹿如何站得,頭角面向何處,周遭的環境如何,放心,我們不上前,它不會跑。」
趙琪趕緊照他說的,仔細描述了一遍。
阮奕頷首,而後又問,「再仔細看看,周圍是不是只有一隻,它身上可有傷口?譬如箭傷之類。」
趙琪端詳稍許,「只有這一隻,沒有傷口。」
「那就好,錦諾。」阮奕喚她,「準備好,這隻鹿好射。」
趙錦諾好奇看他,雖然明知他蒙著眼睛看不見,卻似是他能看見一般。她搭弓,他從伸手攬過她,溫潤的指尖握住她左手與弓箭,她右手雖然做了樣子,卻實際是阮奕在拉弓,她的臂力根本拉不開。
鹿是最難射的,她不知為何阮奕會斷定好射。
「瞄準腹部靠前方的位置。」他輕聲叮囑,「備好另一支箭,我數三二一,如果射中了它還在跑,馬上再搭另一隻箭。」他交待。
她帶著弓箭的方向調整,稍許,才停下,「好了。」
「趙琪,拿個沉一些的石頭,若是鹿往東邊跑,用石頭堵它出路,讓」他又交待趙琪。
趙琪照做。
趙錦諾能感覺弓弦拉緊,剎那間,極其快的速度離弦而去。
「趙琪!」他喚了一聲,趙琪驚叫,「射中,沒跑!」
趙錦諾只覺一顆心都要跳出來。
跟在身後的禁軍也似是才鬆了口氣,揮著紅色旗幟,示意射中。
「走!」阮奕不做耽誤,「趙琪,一隻往東。」
自從狩獵開始,趙琪對他的信賴似是就根深蒂固,趙琪在前面尋路,趙錦諾還是照舊牽了阮奕,只是一面走,一面聽趙琪問,「方才那隻鹿為什麼好射?」
阮奕應道,「它在低頭吃草,並不是在環顧四周戒備,我們正好在它正後方,它的注意力不容易發現我們。鹿大都是幾頭一處,一旦被發現,全都會跑,所以一隻反倒不這麼容易。它沒受過傷,說明不似其他受過驚嚇的鹿,沒有那麼戒備。而且,它沒有受過傷,說明沒有其他人在追捕它,我們的機會更大些。」
趙琪「哇」了一聲,趙錦諾亦感嘆他怎麼在這麼快的時間內能把握這些,他應是……極聰明的一類人……
她趙錦諾看他。
烈日下,他額頭已涔涔汗水。
趙錦諾冷不丁用袖間的手帕給他擦了擦汗,他微怔。
她未說話。
他亦未說話。
只是看他的時候,見他嘴角勾起,只是看不見他的眼睛罷了。
她假裝不知道。
只是走了些許,有人主動道,「范逸那邊應當也獵到了。」
趙錦諾看他篤定,輕聲問,「為什麼?」
他笑,「他早前狩獵輸了我兩回,都是輸在鹿上,聽聞他回去仔細鑽研了一番,這兩年射鹿頗有心德,再加上前兩日才狩獵過,只要屆時弓箭在他手上,他射中的幾率很大,我們只要幫襯。」
他說完,卻聽她良久都沒有應聲。
卻依舊再牽著她走。
「錦諾?」他詫異開口。
她忽然道,「阮奕,你早前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同樣的話,她似是才過問不久。
他握緊她的手,輕聲道,「早些嫁過來,不就知道了。」
她嘴角抽了抽。
他笑了笑,反倒成了他牽著她走。
趙琪又忽然道,「阮奕,姐姐,有人!」
趙琪這一聲開口,兩人忽然都不說話了。
眼下還留在場中的隊伍不多,能在這個地方出現的,一定獵鹿的。阮奕示意兩人噤聲,正好在緩坡的位置上趴下,還是趙琪悄聲道,「是另一隻隊伍,兩個女眷持的弓,前面有兩隻鹿!」
聽到兩個女眷持弓,阮奕便基本確定在此處的是袁開陽幾人,兩個持弓的女眷應當就是安陽郡王府的郡主,趙琪忽得內心激動,「阮奕,是要偷襲嗎?」
阮奕搖頭,「太危險了,容易傷人。」
趙琪「哦」了一聲,身後的禁軍也鬆了口氣,本就蒙著眼,確實危險,可一旦離開對方興許就有兩隻鹿。
正思及此處,阮奕便朝趙琪道,「誒,找兩塊石頭,扔過去。」
「啊?」趙琪詫異。
阮奕道,「真要他們射中兩隻,我們興許就危險了。」
「不好吧。」趙琪遲疑。
阮奕循循善誘,「兵不厭詐,若是換作他們,也會如此,狩獵場上,哪有那麼多謙謙君子……」
趙琪將信將疑。
趙錦諾道,「那我們豈不是也暴露了?」
阮奕笑,「我們暴露也好過他們拿下兩隻鹿,同我們周旋的功夫,興許范逸已經射中一隻,再加上搗亂掉他們兩隻,上下出入就是三隻,一共五隻獲勝,我們不賠。」
趙琪聽完,果斷拿起石子扔了過去。
剎那間,那兩隻鹿如驚弓之鳥,「嗖」得跑開。
「誰?!」對方簡直惱怒,連鹿都不追了,圍上來。
袁開陽詫異,「阮奕?」
趙琪趕緊躲在阮奕背後,阮奕笑道,「開陽,不好意思,我眼睛看不見,正投石問路呢。」
「你!」安陽郡王府的兩位郡主有些惱火,那兩隻鹿本已是瓮中之鱉……
「阮哥哥?」袁欣先是詫異,而後是見趙錦諾牽著他,他似是神色恣意,臉上還有笑意,連半分緊張和擔心都沒有。
趙錦諾才認出是那日的兄妹二人。
阮奕握緊她的手,口中卻繼續,「開陽,你們打了幾隻鹿了?」
袁開陽卻看了看他身後,遂即朝身側的人笑道,「不用搭理他,我們走。」
幾人詫異,袁開陽卻笑,「他是特意來干擾我們視線的,不要在他這裡浪費過多時間,他是在給范逸爭取時間!」
他話音剛落,幾人似是都忽得明白,范逸不在這裡。
這阮奕!幾人惱火歸惱火,還是聽袁開陽的離開。
阮奕也笑笑,待得幾人走遠,阮奕才道,「我們趕緊走!他們一會兒就要攆過來。」
趙錦諾和趙琪雖不明白,還是不做遲疑。
只是袁開陽這處走出去稍遠,袁欣回眸,卻見阮奕幾人卻似是比他們跑得還快些,袁欣提醒道,「哥哥,他們似是比我們離開得還快。」
袁開陽嘆道,「阮奕和范逸不在一處,他們是特意分開的,他們二人對這兒的地形和獵物都很熟悉,分開走比一道走合適。我們先前沒想到,眼下也應當分開。你們三人往前去,范逸一定在西邊,那邊有鹿群。跟著范逸能找到鹿群。」
袁欣同另外兩人離開,剩了袁開陽和綁在一起的杜峰,以及安陽郡王府的陸容羽。
杜峰還是有一些沒想明白,「開陽,話是沒錯,只是阮奕蒙著臉,按規則,蒙面的人不允許射箭攻擊,同他一處的兩個女子,也不像能拉得動弓箭的人?難道,他們分開兩端,阮奕這裡就是為了迷惑人用的?不應當才對,我們是不是疏忽哪裡了?」
袁開陽也忽得駐足,似是眸間閃過一絲驚異,但一時想不明白,便道,「我們去攆阮奕,他一定知道鹿群在哪裡,跟著他,比碰運氣好。」而且,他也覺得阮奕若是真的到處在迷惑視線,方才就會跟著他們,而不是往反方向跑。
阮奕雖然蒙著面,但手腳並未被綁住,有趙琪和趙錦諾照看,幾人遠遠跑得比袁開陽幾人要快。
……
觀禮台上,孟翎笑道,「這一組也分開了,只是侯爺這一隊只有兩隻鹿,袁開陽這隊已經有三隻,先前若不是跑了那兩隻,許是已經贏了。」
順帝輕笑,「兵不厭詐,阮奕是一方便,他們自己也不小心,就差這隻的情況下,竟然全員注意力都在鹿上,這是兵家大忌。」
孟翎拱手,「還是陛下看得准。」
順帝笑,「開陽還是聰慧,見到范逸和阮奕分開,能及時調整策略,是可塑之才,只是久在禁軍之中,少了些真刀真槍的磨練,朕要好好練練他,孟翎你留心著,提醒朕找個機會把開陽調去西邊。」
「是。」孟翎笑著應聲,只是目光看向范逸處,興緻道,「陛下,范侯同這對遭遇上了。」
順帝也順勢望去,兩邊都看上了同樣一群鹿,爭奪激烈,范逸這裡被束了手腳,行動不便,還是射中了一隻,只是安陽郡王府的陸容霜也射中一隻,雙方還是兩分分差。
眼見陸容霜又拉弓射箭,局勢近乎到了最白日化的階段。
順帝和孟翎都緊張矚目,不曾轉眼,只要陸容霜這一箭下去再射中一隻,比賽就結束了!
剛好陸容霜拉弓,順帝卻正好聽見銅鑼聲,那隻鹿也應聲倒地。
比賽結束了!
順帝和孟翎都愣住,看模樣應是袁開陽這對勝了,但不應當銅鑼這麼快響,身後的禁軍都未來得及揮旗才是,剎那間,順帝和孟翎都反應過來,是在阮奕和袁開陽這裡分出勝負了!
這麼快?!
「誰贏了?」孟翎好奇。
執令官道,「范侯一組贏了。」
孟翎與順帝都愣住,先前落後一隻,那便是,阮奕這裡中了兩隻?
這麼短的時間,怎麼會?
順帝和孟翎都詫異。
袁開陽也覺怎麼會?但事實就是如此。
他趕到的時候,阮奕正好射中一隻,他和杜峰,陸容羽三人都看呆了,這一箭竟是阮奕攬著趙錦諾一道射出的,竟同早前帝后開箭一樣,禁軍自然不會算他違規,阮奕的箭術何等精準,這一箭下去已射中一隻鹿。
袁開陽心慌了,頓時看向陸容羽,「趕快,還有一隻!」
陸容羽想也不想,搭弓便射,也未來得及多瞄準。
那隻箭擦過鹿腿,鹿的速度慢下來,卻未射中。
袁開陽倏然反應過來,遭了,阮奕先前是特意的!
特意走得快讓他跟上,特意等他到了跟前才射中那隻鹿,為的讓他們心慌,畢竟誰都不知道對方比分,根本不可能在面前就讓對方再拿一分,所以來不及瞄準便慌不擇箭,但其實,阮奕這裡根本來不及射第二箭,趙錦諾也來不及瞄準,卻是他們早前將鹿射傷,才給了阮奕機會的!
等袁開陽反應過來,正欲拉弓時,卻見趙錦諾已經標準,阮奕低聲朝趙錦諾道,「慢下來了,瞄得准嗎?」
「好了。」趙錦諾沉聲。
阮奕拉弓,弓箭離弦而去,正好射在早前那隻鹿身上,禁軍激動揮了揮兩次旗幟。
執令官這才敲鑼。
隨著鑼聲響,阮奕扯下照在眼上的黑布。
眾人目光都在那隻鹿上,或喜或悲的時候,他悄悄吻上她耳後。
她轉眸看他。
他卻溫和笑道,「阿玉姐姐,我們做到了!」
她見他眸間里的光,似夜空星辰,又似冬日暖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