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4章 他殺了她
她果然還在那裏。
不過，發現沒人注意自己了，也因為實在好奇，樊豆花已經站了起來。
就站在那叢幾乎遮掩了她大半個身子的灌木叢後麵。
給人的感覺活像一隻既好奇又敏感警惕著的小兔子，一旦有個風吹草動的，就會最迅速地鑽進自己的巢穴中去。
“樊豆花。”狼小六來到附近，放輕了聲音，還盡量溫柔了聲音喚她。
果然，樊豆花一聽見聲音就立刻縮回了灌木叢後麵，像一隻兔子一樣。
“是我，狼小六呀。”狼小六沒動位置，隻是溫柔地喚她，“你不想轉入輪回，去過正常的生活嗎？”
“我害怕呀。”灌木叢後麵的樊豆花怯生生地回答。
這聲音弱弱的，顫顫的，帶著受驚小鹿般的打怯，還是一種沒長大的童音風格。
狼小六慢慢往前走，站在了灌木叢跟前，現在她們倆之間就隻有一叢灌木相隔了。
“你害怕什麽呢，能不能跟狼小六說說呀？”狼小六的聲音充滿了溫柔，甚至也不由帶了一些可愛的童音風。
“我看見她了。”樊豆花的聲音在瑟瑟發抖。
狼小六感覺她本人就縮在灌木叢後麵瑟瑟發抖著，就繼續慢慢輕輕地繞過灌木叢走了過去。
眼前情景果真跟想象不差——
蹲坐在地上的樊豆花手抱著膝，頭縮在臂彎裏，都縮成小小的一個小團子了，隻有她的眼睛從臂彎裏偷偷窺探著狼小六發出窸窸窣窣聲音的這一邊。
顯然她對她沒有那麽抗拒，不然她早就溜了，要知道冥靈想要離開，有的是比人多好多的辦法。
狼小六就溫柔地笑，像一道明媚的光，清麗的風。
她慢慢蹲了下去，慢慢地說：“誰啊？你看見一個人把那個冥靈扔了出來對不對？”
“對啊，你怎麽知道？”樊豆花一下子驚奇地伸長了脖子。
狼小六證明了自己的猜測，也笑得更溫柔了：“我猜的呀。”一邊心想，真的是個單純天真的孩子，這是個極其簡單的送分題好嗎。
“還是個女人！她還殺了一個冥靈，就在那邊。那個冥靈本來想站出來的。”樊豆花慢慢放鬆了警惕，話也滿滿多了起來。
“嗯。”狼小六點頭，這也是她所猜測到的內容。“你告訴我這些了，現在還害怕嗎？”
樊豆花想了想，搖頭——點頭，眼神也跟著黯淡了下去。
“告訴我，你還害怕什麽？”狼小六往前挪了挪，伸手輕輕撫了撫她的肩膀。
她能感覺到她內心深深的恐懼，這應該才是她幾百年來恐懼害怕，膽怯如小倉鼠的根源所在。
她深深明白這種恐懼。不挖出恐懼的根源，就永遠不能走出心理陰影的世界。
正如她對惡魔爸爸的恐懼一樣。
突然，她空前地想要幫幫這個樊豆花，讓她走出自己內心恐懼黑暗的世界。
“你告訴我了，就會不那麽害怕了。而且，我也會想辦法幫你的。你也看見了，我是朋友。”狼小六循循誘導。
樊豆花定定地看著她，眼神裏慢慢露出了信任和希望。
手指卻隻管相互絞來絞去。
然後，她突然顫巍巍地言道：“我看見他殺了她！”
“誰啊？”狼小六盡管驚奇，卻仍舊保持了淡淡的聲音。
“召雲宗的山無啊，他殺了他的妻子晚眉！”樊豆花顯然驚懼有加，聲音也明顯低弱了下去，“當時我正在那邊玩來著。”
狼小六一下子想到了晚眉。
海魚說他媽媽晚眉被關在書院的鎮妖塔裏麵，難道當年山無並沒有將她設計進鎮妖塔了，而是……直接殺了？
狼小六不禁微皺了眉，眼神也有淡漠變成了半盯視的狀態。
沒想到她的眼前出現了一幅畫麵——
年輕的山無跟年輕的晚眉在草地上肩並肩坐著。晚眉一副幸福滿滿的樣子，靠在山無的肩上。
山無卻在背後伸手將一道利劍插進了晚眉的身體裏。
晚眉慢慢側身倒了下去。
在不遠處樹後麵玩螞蟻的樊豆花正好看見了這一幕，便驚悚萬分地尖叫起來。
山無陡然轉頭看見了她，惡魔一般冰冷的眼神狠狠盯住了她，隨即跳起來，走了過來。
樊豆花緊緊捂住了還在尖叫不止的嘴巴，想要逃跑，卻渾身發軟，沒有一絲絲力氣。
山無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召雲宗術士身上能散發的陰冷氣息也全都毫無遺漏地散發了出來。
尤其是那雙眼睛，陰冷如地獄，黑暗如魔鬼。
樊豆花看著看著，心裏也是越來越害怕，越來越害怕……
然後，她自己的元神離開了自己的軀殼……
她死了。
原來這樊豆花當年是這麽死的呀。
狼小六心中想笑卻又想哭。
膽小如豆的樊豆花，果真不假，竟然被山無活活嚇死了。
可是，山無插進晚眉身體裏的那把劍，明明就是一個封印靈力法術的召雲宗秘密法器啊！
就好像亢海給桑格他們加上的靈力鐵鏈鎖一樣。
有了這把靈力封印劍，晚眉再使用妖靈力的時候就會如萬箭穿心般疼痛難忍，
那麽她就很可能會放棄使用妖靈力，從而極大可能地隱藏起她妖族的身份痕跡。
所以，事情很可能就成了這樣——
晚眉中了山無的法器和符咒，昏睡了過去。
樊豆花就以為是山無殺死了晚眉，就尖叫，就在山無的步步緊逼之下嚇死了。
晚眉從昏睡中醒來，就不記得草地上發生的這一幕了。
但從此以後她感覺到了不對勁兒，追根溯源追到了山無那裏，就時時提防上了山無，還將孩子生在了大海裏。
但，最後還是沒能逃脫山無的設計，給捉進鎮妖塔裏去了。
山無和晚眉的糾葛往事可以暫且擱置不提。
現如今卻是被嚇死的樊豆花哪怕是變成了冥靈，七百年來也一直生活在看見了殺人現場的恐懼之中，執念於“人死了”的那一刻，而徘徊在這“殺人現場”不能自拔，也不能轉入輪回。
可以想見，七百年來，她是如何度過了一個一個數也數不過來的恐懼籠罩的夜晚和白晝，她沒能再次死掉，變成永墮黑暗的灰塵，已經算是萬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