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魔者陸（一）
夤夜，陸旭峰在屋頂上麵找到了雲煙。
她可能感覺護院牆上麵不夠高，不夠爽快，索性翻過去，坐在了更顯突兀的屋脊上麵。
遠遠看過去，雲煙吹著涼風，仿佛很舒服，很享受的樣子。可是走近了，陸旭峰卻發現她似乎是從未見過的憂傷孤獨狀態。
孤獨憂傷，讓她的臉呈現出一種惹人憐愛的自然風味；淡淡的月光籠罩在她身上，她就仿佛是嫋嫋秋風波光裏的洛神渺渺，愁懷悠遠，思緒邈緲。
陸旭峰不禁停在那裏，就想那樣，不遠不近地看著她，欣賞她，宛如欣賞一幅淡雅精致的古典美人卷軸。
又想要走過去，將她擁在懷裏，消除她的那份孤獨和憂傷。
可是，他不能！
他能感覺到，盡管看著對他最親善，但雲煙的心靈之地始終關得嚴嚴實實，他也始終沒能走進去。
此刻，應該是雲煙最自然的狀態，沒有麵具，沒有任何附加的狀態。
可是這種狀態不可能持久，因為現實總是嚴酷無情……陸旭峰是奉命來叫她去一趟的。
站了片刻，陸旭峰還是走過去，在雲煙身邊坐下來。
“你找了個好地兒！”
雲煙隻是看他一眼，淡淡地扯扯嘴角，繼續望向虛緲的遠方。
“對不起！”
“什麽？”雲煙又看他一眼，無比疑惑。
“今天……一切！”陸旭峰明白，今天雲煙肯第二次見虎旋是因為知道他想幫爺爺和大哥拉住朝廷這條線。
“……你不是說，喜怒哀樂是人的根本嗎？……我們是一家人。”雲煙很認真地說。
旭峰不禁微笑。
“走吧，爺爺要召開家庭會議了。”
“你真的確定爺爺知道殺手們的來曆？”走在前往主院的路上，陸旭峰不禁悄悄問雲煙。
“嗯……老司機的套路。”
“什麽？”旭峰沒懂。
“哦……薑是老的辣，對吧……他很淡定！”
“我也看著爺爺有些不對勁兒。”
家庭會議的地點竟然是在小祠堂裏。
這裏的祖宗牌位卻隻是一個沒寫一個字的無字牌。
陸旭陽兄弟倆問過幾次，可陸晉總是諱莫如深，嚴厲地阻止了他們的進一步追問。
於是他們倆從小就知道，他們陸家肯定藏著一個大秘密。
“你們倆從小就問，為什麽別人家的祖宗牌位密密麻麻好多排，我們家卻隻有一個，還沒有字；為什麽別人家全都是人口眾多的大家族，我們家卻隻有我們獨門獨戶一支獨脈。……今天，我就告訴你們答案。”
陸晉將那塊牌位拿在手裏，輕輕地撫摸著它，就好像撫摸著情人的臉頰。可是眼眸裏卻是再也複雜不過的情緒了。
陸雲煙甚至覺得下一秒，他就會殺死著這個此刻正親密纏綿著的情人。
對於祖宗祠堂，對於家族事務，雲煙並沒有任何概念。所以她也並沒有任何需要莊重嚴肅的概念理解。她甚至搞不懂先前的時候，他們為什麽要她對著一塊木牌子下跪磕頭；現在陸老頭又要對一塊牌子飽含深情。
“我們來自精絕古城魔者陸！”陸晉終於用沉重低緩的聲音開始了他的故事。
“臭名昭著的精絕古城？！！”旭陽旭峰頓時大驚失色。
陸晉對於他倆的打斷，隻是回應了一個憂鬱的眼神和微微的點頭。
精絕古城其實跟鐵手團差不多，是一個暗黑性質的社會存在。
隻不過鐵手團隻做收錢殺人的買賣，而精絕古城的生意就寬泛得多得多。
不管是殺人越貨，買賣人口，還是巧取豪奪，逼良為娼，甚至操縱皇室，顛覆政權抑或是發動戰爭……隻要是有利可圖，有錢可賺，就都可以成為精絕古城的上門生意。
鐵手團可能屬於一個皇家利益集團，還處於暗藏隱秘的狀態。
而精絕古城則屬於一個超級大家族，處於大黎國、海國、上庸國三國政權的交界地帶，沒有哪一個國家可以管得了它，或者說是有膽量鏟除它。
所以說，精絕古城是一個半獨立半公開行世的暗黑王國。
眼看著精絕古城在暗黑的道路上越走越遠，一些有遠見卓識的路家族人就開始結成聯盟，開始了撥亂返正的行動。
慢慢地精絕古城魔者陸分成了兩派精派和絕派。
精派以為做事需要有原則，需要精挑細選。
想要長遠存世，想要內心安穩，必須考慮人間正道，講究江湖規則。不可以為了錢，不加選擇，沒有原則底線地胡亂做事。
絕派則恰恰相反，信奉絕對的利益至上原則，認為讓別人無路可走，自己才會有更寬闊的大路可走。
壞事做絕，惡事做絕，金幣賺絕，就是他們的行動口號。
精派和絕派先是無數次的口舌之爭，最終還是演變成了一場爭奪決定權，爭奪城主位置的大決戰。
大決戰以精派的失敗而告終。
於是演變成了一場古城內部的大清洗，大屠殺行動。
那是一個下著毛毛細雨的陰暗的夜晚。
精絕古城成為了名副其實的羅刹地獄，修羅道場！
到處是橫七豎八的男女老幼的死屍，血肉模糊，慘不忍視。
到處是殺紅了眼睛的男女，高舉著血淋淋滴答滴答的長刀利劍。
到處是熊熊燃燒的房屋建築，想要燒死敵人，或者與敵人同歸於盡的淒厲狂笑。
最後的關頭，在正被火焰逐漸包圍的房間裏，作為精派首領的父親，命令年輕的陸晉，帶著妻兒，一家五口從密道逃離。
“記住，有孩子就有希望，記住，精絕古城是你的根！”
“父親，跟我們一起走！”
“怎麽可能，你母親已經死在他們手裏了，精派族人還在外麵抵抗。……記住，無論如何活下去，為了精絕古城的將來！”
父親將他一把推進密道，關上了機關，衝向熊熊燃燒中的大門口。
陸晉一輩子的睡夢中，唯有這衝向大火，衝向屬於自己戰場的父親背影，總是頻頻出現，讓他汗濕半夜！
“這麽說，隻有你和奶奶帶著大伯父、二伯父和父親逃了出來嗎？”旭峰已經是感慨萬千，輕了聲問爺爺。
陸晉隻是輕輕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