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虛與委蛇
“怎麽了？很意外嗎？”
他拿出餐巾紙遞過來，體貼的想替我擦嘴。我連忙伸手接過紙巾，在他動手前自己麻利的將紅酒殘留物收拾幹淨。
“沒想到這麽久的時間過去了，你還是這麽愛開玩笑，咱們都是成年人，讓過去留在過去，讓未來走向未來，該分開的微笑的分開，該告別的體麵的告別，不是很好嗎？”
我笑笑，勉強按捺住一顆想揍他一巴掌然後轉身離去的心虛以委蛇。
媽蛋，能不能單純些，老娘就隻是想吃個飯，隨便表演一下回心轉意騙到U盤然後拍屁股走人，玩笑不帶這麽開的好嗎？
“我沒有開玩笑！”沈修慕一口飲下杯中的酒，伸手牽起我走到酒店寬敞的落地窗前。
這是K城最好的觀光酒店，從清理得一絲灰塵都看不見的玻璃窗往外看去可以看到K城全貌。
此時正是夕陽晚照，殘陽如血，天邊滾滾奔湧的層雲在泣血的殷紅中變化無常。殘陽之下，天穹蒼茫，鱗次櫛比的城市次第亮起無盡的燈火，五彩斑斕的霓虹燈與萬家燈火相交織，映照著回不去的過往，也刺痛著歸不去的故人。
“還記得嗎？咱們大學畢業的那個時候，我每天送你上班都會經過這個地方，那時我最大的夢想就是帶你來這家餐廳，在這裏吃一頓飯，看一看這城市的繁華燦爛。那時候，我恐怕做夢都想不到，有一天我真的可以坐在這裏品紅酒，吃西餐……”
沈修慕聲音低沉，他說的真摯，我也聽得愴然，終歸到底，我們有一段曾經愛恨糾葛的路，不管這段路最後走向什麽樣的結局，畢竟在年少時我們都對彼此傾付著最深的真心。這是誰也磨不平的心理凹痕，哪怕我自己都無能為力。
“雪兒，那時候我生命裏什麽都沒有，可至少還有你……如今我什麽都有，可你卻沒了……”
他將我的手放在懷裏：“我們離婚，分開，你得到了想要的解脫，無愧於心，無愧於情，瀟灑離去，走得幹幹淨淨。
“可我呢，我卻要帶著對你的無窮虧欠麵對往後餘生，缺失你的無數個經年累月，雪兒，我話已說到這個份上，你還是覺得我是開玩笑嗎？”
我歎了口氣，偏頭讓過他的觸摸：“沈修慕，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意義嗎？你害死了我最親的人，殺了這世上對我最好的傅君辭，把我逼到孤苦飄零的境地，一個人麵對生命裏無數個寂寞的黑夜和寒冬……
“沈修慕，你覺得我林清雪是有多賤，才會讓你如此放肆的削骨淩遲？是有多自虐，才會相信你這樣是愛我？”
謊言之所以能讓人相信，是因為它太美，同樣的，軟話之所以讓人動容，是因為它真的聽起來情真意切。
麵對沈修慕這一番自白，說不動容是假的，可真正的愛情是什麽？在付出與得到之間，成全與毀滅之間，多大的尺度才夠標準？這是一個玄學問題。
我已經過了感性的年紀，不再是給顆糖就能甜半天的懵懂少女，經曆過那麽多起起落落，與其說我懂得了愛情，不如說我懂得了什麽樣的愛情適合我。
“雪兒，一定要這樣嗎？”他怔怔的看著自己空出來的手，若有所失。
我沒有說話，隻是回頭看著窗外一覽無餘的風景，幽幽的說：“沈修慕，你似乎喜歡活在過去。”
“和我結婚後，你羨慕未婚前的自由，你拚命的追求那份自由，卻留給我背影和哀愁；和我離婚後，你又開始回顧婚姻的舒適，耿耿於懷的想回到這份舒適，甚至不惜給我傷害和毀滅。
“你總是在追求過去的東西，忽視眼下的風景，所以你一直在失去，一直在追尋，永遠不安定，也永遠不滿足，像你這樣的人，怎配擁有幸福？”
“不配嗎？！”沈修慕苦笑，他一把抓起我的手，微紅的眼眶開始冷凝，“我是不配擁有幸福，那麽，誰配呢？他就配了？我承認我對不起你，可你的離去又何嚐不是他造成的？雪兒，我負你太多，你恨我，怨我，我不介意，可傅君辭……我殺了他隻是在做一個男人該做的事，我沒有錯！”
沒想到他到現在還是執迷不悟，我怒了：“沈修慕，你不可理喻！”語畢伸手推開他，一不小心手勁使得大了些，直接將他推得往後一個踉蹌差點倒在地上。
“你推我？！”他瞪大眼睛，微紅的雙眸開始泛起怒意，站起身子一把將我拽進懷裏，“砰”地一聲，我鼻尖撞在他肋骨上，疼得眼冒淚花。
“沈修慕，你王八蛋，放開我！”我怒吼，伸手去掰他的手指，然而就在這低頭的瞬間，V型袖口經不住他的暴力撕扯滑落下去，露出修長的頸項和白皙滑嫩的雙肩。
“雪兒！”沈修慕眼神驀然熾熱起來，他大手用勁直直將我推到玻璃窗前，按著我的手一口就咬了下來。
“沈修慕，不要這樣……”我偏頭躲過他的接觸，他身上濃烈的煙草味混合著酒精味，讓我覺得惡心欲嘔。
我沒辦法接受他對我做任何事情，哪怕就是輕微的碰觸都讓我覺得全身難受。
“林清雪，你不是喜歡男人嗎？曾經你是我的妻子，卻背著我和他上床，如今你是他的寡婦，我再讓你回到我的床上，這樣，不是正好嗎？”
沈修慕碰觸著我，說出的話越來越下流。果然換湯不換藥，就算穿上名貴的西裝和精致的皮相，他骨子裏也還是當年那個自私下流的靈魂。
這樣的沈修慕讓我想起了久遠的以前，那些被他暴力和侮辱支配的歲月，原來就算過了這麽多年，他對我的傷害還是刻骨銘心的放在心裏，從未忘記過。
“沈修慕，你一定要得到我，是嗎？”眼看我的奮力掙紮沒有結果，男人天生的體力優勢讓我所有掙紮都變成徒勞無功。
我閉上雙眼，一滴眼淚潸然滑落。
眼前的發展已經遠遠超出我能控製的範疇，我知道沈修慕對我餘情未了，但萬萬沒想到他對我的感情已經變態到如此地步。
“誰說我隻是要得到你？！”沈修慕冷笑，迷亂的雙唇撕扯著我的鎖骨，“我不是要得到你，而是你本來就是我的……清雪，難道你還不了解我嗎？我沈修慕本來就是這樣的人，我的東西就算不要了毀了，也絕對不會放手給他人，明白嗎？”
這一瞬間，我想殺了他的心都有！然而我又不能真的殺了他，盡管他自私，占有欲極強，狠起來人都敢殺，窮凶極惡又無恥下流，別說強了我，就是殺了我他也做得到。
然而，我還是不能對他動手，因為他已無未來，我卻還有明天，我渴望明天的陽光，希翼再見到心愛之人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