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意氣之爭
二月二十三日，湄公河兩大毒瘤徹底拔除，黑梟溺水身亡，巴毅開槍自殺。其他大大小小頭目被拘捕殆盡，往日守衛森嚴的湄公河上遊如今隻剩荒村彈痕。
泰國芭提雅的燈火輝煌依舊，湄公河的鮮血淋漓卻已經被掩埋。這世間，不曾因為誰的離開而變得了無趣味。
二十四日夜，我在七號酒館練習箜篌，等待傅君辭歸來的日子是寂寥而碎心的。雖說我並不擔心他的安全，但昨天已經傳來他無事的消息，今天卻仍未見他回家，我心裏總有些放不下。
“雪兒舅媽，外公剛剛打電話回來，說舅舅要在他那邊呆兩天進行正常的工作交接，叫你不用擔心，自己在家好好休息！”魏酸酸上來告訴我。
“好的！”我起身換了張曲譜，打算再練一曲便停下來整理休息。
我才不相信老爺子這種善意的謊言呢，如果我所料不錯，傅君辭恐怕都沒去過他那裏。
隻是他不來見我，總有他不見的理由，我也懶得問。大不了就是**於黑梟嘍，不知道這算不算工傷？我客觀的想，雖然這樣想著，鼻子會有些酸，但是並不妨礙我苦中作樂。
暗夜的風吹來，二月末的天氣，院中兩棵梨樹開滿雪也似的銀白，空氣中淡淡梨花飄香，一勾一抹間有暗香盈滿衣袖。
我突然間忍不住笑起來，靈機一動將琴弦彈得亂七八糟，難以為繼。
“你呀！”低沉而無奈的聲音響起，一雙手自我身後將我輕輕圈入懷裏，勻稱修長的指尖則落在我胡亂勾畫的手上。
“這裏……應該是輕音，你把手放在哪兒了？這兒……手指應該這麽放才能讓音色保持悠揚，還有這裏，這裏……都學了這麽長時間了，難道還不知道音律是修身養性的東西，你這樣心浮氣躁的樣子，彈的都是些什麽玩意兒？”
“哼！”我憤憤不已，回頭挑釁地看著他，“誰讓你鬼鬼祟祟躲在暗處，我要不亂彈一通，你會出來嗎？討厭的家夥，回來就回來嘛，還躲著，躲著就躲著，還罵人！”
“所以你亂彈琴是為了逼我出來？”他哭笑不得的看著我。
“不然呢？”我鼻子一酸，委屈的淚水落下來，“你在外麵槍林彈雨是辛苦，難道我在家裏提心吊膽就好受嗎？”
“傅君辭，你這個大壞蛋，口口聲聲說想我，愛我，卻放我一個人在家裏胡思亂想……就連回來了也不給我打一個電話報平安，你讓我怎麽想？”
“好了，我錯了，我這不是回來了嘛？”他伸出手指，柔軟的指腹拭去我臉頰的淚痕，然後俯下身輕輕的吻了吻我，柔聲說，“清兒，我不是不想你，隻是有些事情在沒有想清楚之前，我不知道怎麽麵對你。清兒，給我點時間好嗎？”
“好！”我怔怔地看著他，突然間覺得這樣的傅君辭離我很遙遠。
遙遠得陌生。
三天前的他都不是這個樣子的，這三天……他到底經曆了什麽？
“傅君辭！”我伸手抱住他，“你說的那些沒想清楚的事情是關於夜梟嗎？”
“清兒……”他歎了口氣，雙手放在我的肩膀上，“夜梟……她對我有救命之恩……也許她並不是我們想象中那般罪無可赦……”
“救命之恩？”我苦笑，耳中聽他說的纏綿，說話難免夾槍帶棒，“那怎麽辦呢？救命之恩，世間最大的恩惠不外如是，那咱們是不是要給她立個牌位，晨昏三叩首，早晚一柱香？”
“清兒，你亂說什麽？”他放開我，一時間臉色有些難看，“無理取鬧，亂吃飛醋可不是你的風格，你得好好反思一下自己。”說完話，他起身離去，沒有再回頭看我一眼。
“傅君辭！”我怒吼，火不知從何而起，一點就著，也許是三天沒日沒夜的等待，也許是二十四小時從不間斷的提心吊膽，也許是他回來後對我不理不睬的冷落……我的火一下爆發出來，發展成洪水汪洋，放任肆恣。
“傅君辭，你要冷靜是吧？！好，那我就讓給你時間，讓你好好的冷一冷！”
我一巴掌掃飛桌子上那壺為他溫好的酒，拿起車鑰匙轉身離去，既然要反思，那就大家一起反思，誰都不見誰好了。
直到將車開上深夜的二環路，燈火輝煌的城市依然車水馬龍，我開著開著，眼淚情不自禁地落下來。
自他失蹤這半年，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抗過多少自己前半生想都沒想過的危險，將自己的人生折騰得像一出戰爭劇。如今好不容易苦盡甘來，他卻因為一個莫名其妙的黑梟對我生氣，要我反思。
是，我的確是需要反思了。反思自己為何傷痕累累還死性不改，要去相信什麽天長地久的誓言？反思為何經曆了那麽多的艱難困苦，投入之時還是那麽無畏無懼？反思我為什麽已知情如冰上燃火，還要放縱自己飲下這帶著蜜糖的砒霜？
這半年，陌生的又何止傅君辭？還有我自己！
我一天天的在脆弱，一日日的在患得患失，愛他成了我的全部，他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成了我唯一的堅持。
我成了他的附庸而不自知，我享受著他給我的甜蜜愛情時也讓自己被這份感情腐蝕得一無是處。
如今我還剩下什麽？我能堅持的還有什麽？
我幾乎都不知道，今夜的我能去哪裏？
我不過是沈修慕的房子裏走出來，然後又走進了傅君辭的房子，換湯不換藥，換人不換骨，終歸到底，我也不過是隻飛不出男人掌心的囚鳥而已。
“喂，妖妖，在嗎？”我撥通了許小妖的電話。
“在啊，怎麽了？”許小妖的聲音一如繼往，冷靜又清晰。
“我今天來你家睡吧！”
我掛了電話，直接將車開到許小妖家，然後抱出她冰箱裏的酒，一瓶接一瓶將自己灌得爛醉。
許小妖驚詫莫名的看著我，問我到底怎麽了，是不是跟傅君辭鬧不痛快。
我抱著她又哭又笑，說你不明白的，小妖，你不明白的，我愛他，真的好愛，可是他……我知道他的心已經有缺口了……那個缺口裏進了人，就再也堵不上了……
許小妖說雪兒你別嚇我，人間多的是沈修慕，可有得起幾個傅君辭，你不要亂想，也許你隻是誤會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