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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母親之故

  “意思就是如果不想負責就不要給人希望唄!”


  魏甜甜看著年紀小,說話卻很老道。


  “她現在所有的無懈可擊,不過是靠著骨子裏的倔強強撐著,如果有一天這股子倔強都沒有,那麽她的心態就崩了。”


  “至於心理崩潰會有什麽結果?你知道的,舅媽就是最好的例子!”


  “所以舅舅啊,相愛是門技術活,不是你不愛她,也不是她不愛你,隻是這條路太難了,難得讓她不敢麵對,隻能選擇下意識的自我保護。僅此而已!”


  “下意識的自我保護……”傅君辭若有所思,“你這麽一說,我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舅舅,希望你有個好結局。”


  魏甜甜笑笑。


  “好了,不說清雪的事兒,倒是你自己,這麽多年了,舅媽的死你還是無法釋懷嗎?外界都有傳聞,說你為了舅媽終生不娶,有這個事兒?”


  “什麽亂七八糟的傳聞!”


  傅君辭否認。


  “甜甜,我不是無法釋懷,隻是想知道真相而已,不管怎樣,那都是兩條活生生的人命,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沒了,我心裏總歸是有愧的。”


  “不是都跟你說了是抑鬱症嗎?”魏甜甜苦笑,“你這較真的毛病什麽時候能改?”


  “抑鬱症?”


  傅君辭皺眉。


  “你覺得我會相信?我相信清雪有抑鬱症都不會相信安琪有抑鬱症,那時我待她如何你們都看在眼裏,她哪有理由抑鬱?”


  “誰說抑鬱的理由隻會來自婚姻家庭?”


  魏甜甜白眼一翻。


  “工作壓力社會關係個人角色都會對人的心理產生影響,你沒看到安琪臨近生產的那一段日子總是動不動朝你發火嗎?!”


  “好吧,就算你說的有理……”傅君辭歎氣,驀地眉峰一震,“等等,甜甜,我怎麽感覺你話中有話?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


  “沒有!”魏甜甜連忙搖頭否認,直到傅君辭使出殺手鐧——不說就狀告她私定終身後,才苦笑著說:

  “其實當年舅媽走的時候曾留下一份遺書,上麵寫了自殺的緣由,隻不過媽媽和外婆怕給你的打擊太大沒給你罷了。”


  “什麽?”傅君辭震驚得無以複加,“那現在呢?遺書在哪裏?”


  “事情結束後我媽就去了加拿大,應該是一起帶走了吧!”


  魏甜甜一臉的不情不願。


  “年底媽媽回來的時候你找她問好了——別指望我,當時我還小呢,我可沒機會看那麽私密的東西!”


  “是嗎?!”


  傅君辭斜睨她一眼。


  “那這麽多年了,魏甜甜,你知道這麽隱秘的消息為什麽不告訴我?!”


  “誰叫你不把我將大人看,還天天跟我媽告狀,說我這不好那不好!”


  魏甜甜不提還好,一提火氣就大。


  “傅君辭我告訴你,你要不是我患難與共的親舅舅,就你這指手畫腳的反動派的做法,我就該將套你的麻袋鋪滿青龍江,把你揍到生活不能自理,哼!”


  “嗨喲,魏甜甜,幾天不見長本事了,還敢威脅我!”


  傅君辭當頭一個板栗敲過去,狹窄的空間瞬間響起一聲慘叫。


  而隨著這一聲叫喚,白色凱迪拉克漸行漸遠,一對舅侄的談話就此消失在廣闊的天地間。


  彼時,南國深秋,滿地金黃,天地之間放肆飛躍著悠然老去的銀杏葉。這世間的流年輾轉,又在城市的大街小巷輪回了一個秋。


  我離開K城回到學校,繼續日複一日相同的工作。


  而遠在K城的車店,由於我那一張名單的加持,沈修慕想辦法結交了不少的物流新貴。開業第一個月便出車量不錯,差不多能夠保持本金回流,若按照同樣的勢頭下去,相信要不了幾個月就可以大筆進賬。


  傅君辭沒有再聯係我,我也不曾想過要把他從黑名單裏踢出來,成年人的世界沒有跌宕起伏的愛情,隻有那些不甘被粉碎的棱棱角角被歲月長河不斷清洗又不斷翻牌,最終變成散漫風沙被一層層掩埋。


  然而流水無波,因風皺麵,青山不改,為雪白頭。即便是一層層被掩埋的風沙,也總有些東西是無法磨平的。


  於是無數個寂寞的日日夜夜,我撿起了一些曾經愛而不得的愛好,比如古箏,比如琵琶。


  我開始瘋狂的修煉業餘愛好,報了無數個培訓班努力學習。於是不到兩個月的時間,我學會了熟練地用琵琶演奏《琵琶語》,用古箏演奏《漁舟唱晚》。


  靜謐如銀的歲月裏,琵琶聲聲,細水長流的光陰裏,琴聲悠悠。


  我帶著思念跋山涉水,又帶著驕傲越陌度阡,然而離別之舟,不渡歸人。我終於開始反思,這一切糾結的愛恨,是不是都是我一人之過?

  甚至某些時候我都想放棄了,想好好的和沈修慕好聚好散,想好好的和傅君辭說:對不起,我想過你。


  可宿命終歸是宿命,它不曾因為我想放下屠刀就給我機會立地成佛。


  十二月,隆冬將至,天地蕭瑟。學校旁的葡萄架褪去深綠的外衣,伶仃成消瘦的骨架,南牆腳下的老樹也落盡枯葉,凋敗成夢裏嶙峋的骷髏。


  一個電話將我從學校召回,原因是母親病危!


  我馬不停蹄地回到K城,母親雙眼緊閉已經離去。旁邊站著沈修慕和我的兄弟姐妹,一個個哭紅了雙眼。


  我怔怔地看著母親,就在半個月前她還在小區樓下的門口跟我道別,那時我跟她約定好放假就去北京玩,登長城,看故宮,去**看她一生一世的偶像***,可是怎麽才半個月時間,就一切約定都不算數了?


  “媽……”


  我輕喚出聲,迎麵一巴掌重重的扇來,我跪倒在地。


  出手的是大哥,他說我打死你個白養的,媽辛辛苦苦帶孩子,你倒好,兩手一甩跑去外地,不管不顧隻曉得掙錢,要是早知道你這麽沒良心的,還不如生你時候就把你掐死!


  我沒有回答,任哥哥左一巴掌右一巴掌的扇在臉上。


  這一刻我忘了悲傷,忘了疼痛,忘了自己身在何方即將何往,眼裏心裏隻有懵懂兒時,母親邊幹家務邊教唱的兒歌:


  “小板凳,排排坐,媽媽教我扯果果,果果香,嫁姑娘,果果甜,煮湯圓……”


  眼裏有淚,嘴裏流血,我怔怔地跪在地上,沒有任何反抗和哀求。


  哀莫大於心死,這一刻,我的心死了,死成隆冬臘月裏最枯的一棵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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