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黑椒牛排
“媳婦,好久不見,你變化很大啊!”
沈修慕鍋貼似的臉色一朝回春,伸手便要來攬我的腰。
我身形一動避開他的觸摸:“你不是說我是白癡嗎?”
“呃……是我白癡!”沈修慕動作落空,微有失落,但還是諂媚地伸手打開車門。
我坐上車,心裏尋思怎麽躲過今晚的夫妻生活。沈修慕卻來了興致,說雲翥街新開了一家西餐廳,他已經提前預訂了包房,問我願不願意賞臉。
“西餐廳?”我微微一怔,驀然想起孩子四個月的時候,我跟他路過一家西餐廳,看著裏麵用叉子優雅吃牛排的人,覺得非常羨慕。
於是跟他說老公我們結婚後你還沒帶我來吃過牛排呢,能不能請我吃一次啊?
那時,他是怎麽回答的?他說就你這樣的死胖子還想吃牛排,不知道自己有多醜嗎?你看看這裏麵吃東西的人,哪個不比你好看?
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想過牛排這件事情。
沒想到他今天竟然主動提起來了。
“好啊!”
我原本想拒絕的,但是想到曾經他對我說的話,又覺得不甘心,於是便答應了他。
西翥街在市中心,離高鐵站大概四十分鍾車程。
我和沈修慕到達他說的這家西餐廳時,發現盡管隻是在正午時分,算不上用餐高峰期,但店裏卻已經坐滿了人。
來來去去的服務員端著操盤穿梭於各個包間,暫時還等不到座位的客人也頗有耐心的坐在休息區慢慢等著。
“你好!我們已經預訂了包間!”沈修慕拿出貴賓卡,服務員核對後便將我們領到對應地點。
這是一個類似於卡座的設置,裏麵設了兩張歐式皮沙發和桌子,前方正對的舞台上有樂團在表演輕音樂。
不一會兒,服務員拿著菜單過來,沈修慕難得主動,問我想吃什麽。
“你看著隨便點吧!”
我說,其實我是真的不知道什麽好吃。
“他家的黑椒牛排不錯!”沈修慕說,邊說邊拿過菜單,給我推薦了幾個店裏邊的招牌。
我看著他業務嫻熟的樣子,忍不住好奇:“怎麽你對他們家每一種菜都看起來都很熟悉,你以前經常來?”
“沒有呢!怎麽可能經常,隻是日常應酬會替老板來訂個包間什麽的,雪兒你別多想。”沈修慕連忙否認。
我這才想起,沈修慕的公司似乎離這兒不遠。
是不是經常來,試試不就知道了嗎?
“你先在這兒等著,我去趟衛生間!”
我不動聲色站起身,朝衛生間走去,快到衛生間門口時拉住一個服務員,笑著給他五十塊小費說:“小兄弟貴姓?”
“啊,免貴姓張!”服務員一愣,說:“姐姐你需要什麽?有什麽是我可以為您做的嗎?”
我笑了笑,略帶羞澀地說:“其實也沒什麽,隻是我覺得那位先生長得挺好看的,能不能麻煩您替我去給他要個電話號碼?”說著伸手指了指卡座上低頭玩手機的沈修慕。
“哦……”服務員瞬間笑起來,一臉了悟的說,“不用問,這位先生我認識,他經常來我們店裏的,他的電話號碼是……,微信同號!不過姐姐我得提醒您,這位先生是有戀人的,你可要加油哦!”
“戀人?”我麵容抽搐。
“是啊,以前他來的時候,經常帶著一個姑娘,不過最近不帶了,應該是分手了吧!”
“我記得最後一次他們倆一起來的時候,他們還吵架了呢,那姑娘哭得可凶了……”
果然說他狗改不了吃屎都是侮辱了狗,要不是因為我對他的愛已經消失殆盡,恐怕這又是一個讓我絕望得崩潰的消息。
不過這對現在的我來說已經沒什麽了,對於沈修慕來說,他對我做多過分的事情似乎都不稀奇。
我鑽進衛生間補了補妝,調整心態麵帶笑容回到座位。
“來,老婆,你的黑椒牛排,我已經幫你切好了!”沈修慕還不知道我已經知道了一切,殷勤的招呼我吃牛排。
我接過盤子,用叉子撿起其中一塊嚐了嚐。
黑色的胡椒麵有些微辣,可能是粉磨得不夠仔細,吃下去還嘎吱嘎吱的響。
這樣的味道和口感讓我驀然想起當年在J縣坐月子時,婆婆給我蒸的胡椒雞蛋,幹巴巴的蛋羹下麵是密密麻麻的黑色胡椒粉,吃起來總感覺有沙子在唇齒間不要命的硌牙。是以從那時起,我就厭惡上了這要辣不辣,要香不香的東西。
“不好吃!不吃了!”
我丟了叉子,切割均勻的牛排無辜的躺在盤子裏,我一時竟有些莫名感傷。
曾經無限豔羨的牛排也不過如此,味道之尋常甚至比不上一塊地道的小黃牛幹巴。
曾經無限愛慕的男人也不過如此,衣著光鮮的表皮下麵是虛偽自私的靈魂。
這樣的男人和這樣的食物,拚湊出廉價而油膩的塑料味,讓我覺得每吃一口都是二惡因,惡心得想吐出來。
“怎麽了?哪裏不好吃,我給你換一份?”
沈修慕顯然很不擅長察言觀色,笑嘻嘻地拿過我前麵的餐盤把牛排往自己盤子裏扒。
“這個很貴的,不好吃也不要浪費,都給我吧。你看看有什麽喜歡吃的?重新點一份!咱們好不容易來一次,要吃得開心點!”
“不了!”
我站起身往外走,實在是看夠了他強裝勤儉的樣子,也膩味了他拚命表演卻不知道自己處處漏洞的樣子,一分鍾都不想多呆。
“唉,老婆別啊!”
沈修慕為難的看了一眼盤子裏沒怎麽動過的牛排,起身追上我,邊走邊埋怨:“老婆你怎麽回事,那麽好吃的牛排你一口都不碰,你不是很想吃的嗎?”
“現在不想了!”
我淡淡地說,下意識的離他遠一些。
“老公,以前沒錢的時候我總是想嚐一嚐牛排的味道,如今有錢了,我反而不喜歡吃了,你知道為什麽嗎?”
“為什麽?”沈修慕伸手自然的將我額前的亂發捋到耳後。
這時西餐廳前空曠的廣場有人唱起歌,一臉絡腮胡的中年吉他手坐在堆滿行囊的地上自彈自唱自編的歌謠:
你說城市繁華無數
卻沒人陪你走下班的路??
你說身邊朋友來去??
卻沒人懂你的傾訴??
你說你數過樹上的梅花
全部三十二朵啊
你說你數過回家的步數
一共八十七步
你說你數過瓶裏的酒滴
全部八千四百滴啊
你說你數過窗外的麻雀
一天叫喚一百零一聲
什麽是寂寞啊
寂寞是知道所有酒的度數
卻忘了你的溫度
寂寞就是路過了所有的路
卻找不到你的心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