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冷暖自知
或許是良心發現，又或許是心有愧疚，沈修慕蹲下身含淚抱起孩子，在孩子軟軟的小臉上親了一口，笑著說：
“寶貝真是個小天使，知道要愛媽媽了？！爸爸答應你，以後咱們一起對媽媽好，好不好？”
“好，那你要向媽媽說對不起！還要給媽媽買禮物！”小家夥不知道從哪裏學來的，哄女人的小招式一套一套。
沈修慕忍俊不禁，伸手捏捏孩子圓潤的小臉低頭看向我，恰好此時我也抬頭看他。
我們視線交匯那一刻，我從他眼裏看見滿滿的後悔和心疼。
曾幾何時，我這雙眼睛看他是有光的，那時他總說我的眼裏有星星，是個男人都扛不住這雙眼裏含情脈脈。
可是現在，這雙眼裏不再有光，不再有熱，隻有濃濃的疲倦和傷痕。而他，也再不為這雙眼睛裏流出的眼淚而心疼了。
“對不起，雪兒，我向你道歉，你……能原諒我一次嗎？”沈修慕張了張嘴，低聲說。
“我原諒你，我身上的傷痕原諒你嗎？”
我木然地看著沈修慕，看著眼前這個低聲下氣的男人，他一手抱著尚尚，一手伸向我。滿臉真誠地道歉，實心實意地懇求，那隻曾為我擦過無數次眼淚的手此時倔強的伸在我前麵，隨時等待我推開或者抓住。
可我該抓住嗎？
我想起被撕碎的衣服，被糟蹋的身體，被踐踏的人格與尊嚴，想起臨走時母親說的那句話：“拿著這點錢，逃命去吧孩子……”
無聲的眼淚滑落，傷痕和疼痛擠壓成靈魂中深不見底的褶皺。
我轉頭看向窗外，眼前又是人間四月天，如火的榴花經過一夜暴雨的洗禮愈發生動與鮮活。
“孩子，原諒他吧！不管他做錯了什麽，夫妻哪有隔夜的仇啊！”
坐在我對麵病床上的老太太開口勸慰。
一位皮膚白皙的年輕媽媽也笑著說：
“你叫林清雪是吧？看你兒子這麽有愛，一定是在和睦的家庭長大的孩子，真羨慕你有個幸福的家庭，你還有什麽不知足的呢？”
“男人嘛，犯些錯誤難免，笑一笑就過去了，沒有什麽大不了的，日子還得過不是嗎？！”
我聽著她們的話，無動於衷，浮在水麵上的燦爛誰都看得見，藏在水下的百孔千瘡又有誰明白？
過日子便如人飲水，冷暖都需自知，而我和沈修慕的感情在這一份經曆後還剩幾分？恐怕連我自己都是模糊的。
“雪兒，原諒我好嗎？以後我若再有對不起你的地方，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沈修慕見我不回答，心中一緊，抓住我的手指天發誓。
沒想到沈修慕這樣愛麵子的人會在眾目睽睽之下發如此重誓，我尷尬地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但沈修慕哪裏會放過這個機會，眼見周圍的目光越聚越多，料定我不敢反抗，於是大手一伸強勢地將我擁進懷裏。
“雪兒，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傷害你的，我隻是太愛你了，太害怕失去你才會那樣，你原諒我，原諒我這一次，以後我們一家人好好過日子好不好？”????
哀求的眼神，祈求的語氣，即便他人指指點點也緊緊抱著我的雙手……
我歎了口氣，看了看沈修慕懷中的尚尚，小家夥也正用期盼的眼神看著我。
“媽媽，我愛你！”他說，又在沈修慕臉上親了一口，“爸爸，我也愛你！”
我鼻子一酸，剛忍住的眼淚又不爭氣的落下來，這是我用命換來的親生骨肉啊，我怎忍心讓他小小年紀便承受父母分離的苦楚？
“有什麽事咱們回家再說吧！”
我伸手抱過孩子，算是口頭承諾不跟他計較。但心裏的傷什麽時候才能好，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接下來的時間，沈修慕一直在醫院照顧我，直到下午才在我的催促下磨磨蹭蹭地送孩子回家。
大約三點多的時候，一條信息傳進我手機：“尊敬的林清雪女士，你綁定的銀行卡因餘額不足，扣款失敗，請您在下午六點前備足款項，我行將進行二次扣款！”
我垂死病中驚坐起，這才想起因為最近事情太多，銀行欠款的事情竟然一直都沒處理。這不拖著拖著，今天就到最後還款日了。
好在沈修慕之前打過來的醫療費還剩下一半多，我麻利地還了賬單。
接下來也顧不得躺在床上為夫妻關係傷腦筋，我開始為自己沉重的債務問題頭疼起來。
想想也真是傻，這些年為了填補沈修慕的經濟虧空，我沒少刷銀行卡。
然而這些錢並非是隻用不還的，時間長了便數目不菲。
我一條條的信息刷下來，發現其中幾家銀行已然是最後期限，而我身上的債務壓力已經快瀕臨破產的地步。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我握著長長的債務單子，抱頭哀嚎，要不是考慮到公共場所，我恨不得在地上打幾個滾。
本月中旬還有一筆不小的數目要還，我的最後一次工資卻要月底才結賬，怎麽辦?
我思來想去也找不到好的辦法，隻好厚著臉皮撥通銀行工作人員的電話，將目前麵臨的經濟困難向他們解釋清楚，希望能調出一兩個月的寬限期。
好在銀行也能理解我的難處，沒過多久便給我回電話，說因為我信用良好，可以延緩一期賬單。
但下期必須還上，否則會給個人征信造成麻煩。我想想也沒轍，隻能答應了他們。但一個月能做些什麽？
再去找工作肯定是死路一條，畢竟再好的工作都有試用期，一個月怕是試用期工資都拿不到。
“怎麽辦？怎麽辦?”我像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
當下也沒辦法在醫院裏躺下去了，自己一個人麻利地辦了出院手續離開醫院。
醫院門口是一條長約一公裏的小吃街，密密麻麻的攤位上擺著琳琅滿目的露天小吃，湯圓火鍋麻辣燙，雞腳水餃烤雞蛋，應有盡有。
我一路行色匆匆地穿過小吃街，一不小心，手袖掛在一個小吃攤的木質貨架上。
“嗤啦……呯呯嘭嘭……”
手袖破，貨架倒，一貨架的小吃劈哩叭啦往下掉。
“喂喂喂，哪裏來的傻逼，走路都不長眼睛的嗎？”
小吃攤老板炸毛，開張半天沒客人光顧，慘淡的生意已經讓他失去了耐心。這會兒又來個不長眼的，一次性就把他整個上午的勞動成果全毀了，這樣的事換誰能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