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再度相遇
接著我拿出一份工作量表：“再說說我這半年的工作情況，入職之初，劉組長給我一份毛校稿讓我學習，一學就是一個星期，其間沒有收到任何明確指示，要學什麽不學什麽學多長時間，要達到什麽效果，沒有任何考核指標！”
“我就這樣學了一個星期後，劉組長讓我編輯四年級試卷並起草四年級同步，我全部按時按質按量完成。”
“除此之外，我還審改完成五年級整套同步並試卷。也就是說，這幾個月的時間，我的工作量與其他在職同事的工作量是完全同步的，如果大家有異議，這是我的工作量表，完全有據可查！”
“接下來說說待遇問題，我入職之日，HR跟我說的是三個月轉正。但直到目前為止，我的轉正申請還擱在辦公桌上發黴！而劉組長拒絕簽字的原因到目前為止隻有一個：我能力有問題！”
“好，請問劉組長，你所謂能力有問題如何衡量？我編輯的題目質量有問題、數量有問題還是完成度有問題？如果有，請給我具體論據，如果沒有，那麽劉組長對我的這項指控是否構成汙蔑？”
“最後，給大家解釋解釋我為什麽會背上混吃等死的罵名。上周五下午三點劉組長給我六十份試卷，要我在昨天下午三點前全部校完。但劉組長明明知道我的孩子每天都要去醫院，而我平均每天休息時間不足三個小時，如果大家不信，同樣有我這幾天的出行記錄為證！”
“我不僅是貴公司的員工，我也是一個母親！在此我要跟劉組長說一句：您也是女人，您也有一天會成為一個母親，如果成為母親那一天，您還能將那些所謂網絡紅文裏麵的職場規則都奉為圭臬執行到底，就如同您今天要求我這般要求您自己，那麽，我才敬你是條漢子！”
“我的話說完了，感謝大家的聆聽！鑒於劉組長對我的人格詆毀已經超過了批評指正的範疇，所以，我有權利要求劉組長停止對我各種情緒化的指控，並向我賠禮道歉！”
“當然，如果劉組長覺得我真的不行，請有一說一，以事實，以數據，以真實論據說話！無憑無據，說我混吃等死，罵我不思進取，這是誹謗，汙蔑，這樣的罵名我不接受，不妥協，不服氣！”
……
半個小時後，我和劉萌一前一後從公司高層辦公室出來。
公司的處理結果，希望我們兩個人協商解決矛盾，一切以公司大局為重。
但我知道，協商也不會有結果，劉萌身居要職，眼下正是用人之際，公司怎麽都不可能為了我一隻老菜鳥而得罪各方麵能力都更成熟的劉萌。
所幸我也沒有留下的打算，於是便收收東西，麻利的遞了辭呈。
下午兩點，我正式離職。
離職前劉萌找到我，紅著眼對我說：“對不起，林姐！我沒想到自己的言行會給你帶來這麽大的壓力。”
“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年紀比我大，閱曆也比我多，很多時候我總是不知不覺把你當做大姐姐，可能對別人我會耐心指出的問題，到你這裏就變成了撒嬌發脾氣，但我對你真的沒有壞心思，我是真的……真的……覺得你比我們年長，就該比我們都做得更好……”
因為我年紀大，所以我該跑得比誰都快……因為我年紀大，就可以對我無理取鬧發脾氣……感情我工作上的對錯都不是對錯，年紀大還膿包又老好才是天天被你狂噴的理由是吧？
從沒見過把職場不公說得如此清新脫俗的，我仰天翻了個白眼，轉身離開，沒有給她任何回應。
我是個職場母親又怎麽了？難道家庭主婦轉戰職場就一定得低聲下氣唯唯諾諾？
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沒有哪一份工作可以捆綁人至死，也沒有哪一種生活能淩駕於尊嚴之上。前九十九步的退讓是生活，最後一步的堅守是尊嚴。
當然，我之所以辭職的原因還有一個，那就是我真的不適合這份工作。
人一旦上了年紀，就像傅君辭說的一樣，要知道自己能做什麽，不能做什麽，不能做的事換了就是，月薪三萬的工作不多，但月薪三千的工作，並不少！
下午回家，我告訴老公我辭職了，老公隻回了兩個字：“知道！”
由於程序走得比較快，今天帶兒子去醫院的時間便早了些。
醫院門口遇到傅君辭，他還是一身白大褂，笑容謙和，氣質儒雅。
“怎麽樣？孩子好點沒有？”他問我。
“好多了！”我笑笑，教孩子給他打招呼，不知道為什麽，雖然認識他時間不長，但感覺他就像多年的老朋友似的，不熟悉，卻也並不陌生。
打完招呼，我們分兩個不同的方向走，他去肛腸科，我去兒科。
進門時兩個小護士嘰嘰喳喳的走進來，一個笑嘻嘻地說：“看到了嗎，那就是我們醫院最年輕的主治醫師！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畢業，從業至今沒有家室，真不知道什麽樣的人才能配得上他！”
“誰告訴你他沒有家室的？！”另外一個小護士翻白眼，“什麽黃金單身漢，我呸！如果真那麽優秀，也不會在妻子生產當日缺席，導致妻子抑鬱症發作跳樓自殺了。都說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你呀，不要隻忙著花癡，還是先打聽打聽下過往再下手吧！”
“可是，他真的好有氣質……”
兩個小護士說著說著漸行漸遠，我默默地聽著小護士的八卦，震驚於傅君辭竟然有這樣悲慘的過往，心中卻對他存了幾分敬意。
那樣優秀的人，卻有這樣慘痛的經曆，想來這世間的人都是這樣的罷？撕開光彩靚麗的外衣，誰的骨頭裏沒浸著過往的腥風血雨？
“活著多好啊，隻要活著就能看見春暖花開，看見花好月圓，而死了，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
我驀然想起傅君辭那天晚上說這句話的語氣和神態，原來他說的並不是隨口的心靈雞湯，而是真正的刻骨銘心的人生閱曆。
怪不得他看到我兒子會笑得落寞，想來是觸景生情感慨良多吧。
我邊走邊想，等過了這段時間，工作好一點了，我必定是要把手機的錢還給他的，不然這樣真的說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