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驚變(二)
居辛鎮,是奧地利公國與匈牙利交界處的邊陲小鎮。原本也應該是維也納騎士們這趟護送旅程的終點。入夜時分,從肩輿的窗戶上已經看見村落中的點點燭火。
“再次歡迎你們拜訪奧地利,尊貴的客人們,我代表我的主君腓特烈大公向你們表示誠摯的問候。”領頭的騎士脫下頭盔,十字盾上的盾徽昭示著他中層貴族的身份。雖然雙方並不熟稔,但表麵的客套還是十分到位,“親愛的約翰·巴列奧略陛下,您和您的帝國能夠從灰燼中重生,是上帝降下的福祉。”
約翰微微頷首,這樣的客套他聽得不少,也是傳統貴族油膩禮節中的一部分。
“我想匈雅提不會歡迎我們奧地利的部隊進入他所控製的領土,所以我們必須在此做個告別。這裏距離您的采邑應該還有好幾天的路程,請注意安全。”
“替我向您的主君問好。”
剛剛告別護送的騎士,約翰又回身鑽進車輿,但卡露婕凝視著窗外星火的眼神忽然變得有些晦暗。
拉著車輿的駿馬腳力不錯,並不需要在居辛鎮做無謂的修整。但想要到最近的匈牙利的堡壘沙爾堡,需要穿過紮卡拉克森林。奧地利與匈牙利的軍隊曾在這裏發生過多次摩擦,但最近歐陸外交態勢逐漸緊張之後,軍隊之間的博弈反而少了很多。畢竟一旦火藥桶被點燃,沒有人能打包票能熄滅這熊熊烈火。
約翰正為這巧妙的平衡暗自感歎時,一陣淒厲的鳥鳴,忽然從林子上空傳來。
“陛下,宿鳥被驚動了。”
卡露婕本能地將手伸向腰間,一把精致的波西米亞短刀就別在那裏。這東西雖然說不上有多鋒利,但作為武器,劃開並不牢固的皮甲是綽綽有餘了。
但顯然,世俗騎士們的反應比這位波西米亞姑娘更快一步。
他們設想的結論,也比她更壞一些。
奧地利軍隊剛剛離開不久,夜幕也才降臨,選在皇室回程的必經之路上。如果一係列巧合能碰在一起發生,那才是萬福童真的安排了。
“保護陛下!”
莫雷一嗓子剛剛吼完,密集的箭矢便從森林之中呼嘯而出。
……
“補上城牆左側的缺口!先將奧斯曼人趕下城牆。”
尼基弗魯斯的軍隊大多已經筋疲力竭,要不就是一群老弱操著從城牆上隨手撿起的陣亡者的武器胡亂揮舞。這樣的士兵,戰鬥力勢必大打折扣,城牆下指揮的奧斯曼軍官,自然也認為勝券在握。
雖然有人老遠就看見了飛馳而來的第四軍團的援軍,但尼基弗魯斯卻絲毫不敢分神。城牆一旦完全淪陷,再想組織有效的反攻,需要付出的是成倍的代價。東側城牆已經是血霧滔天,不斷有奧斯曼人被甩下城牆,直接粉身碎骨,但又有更多人冒著箭矢與長槍發起進攻。
城牆廝殺之慘烈已經遠遠超出了利維亞與奧西尼的想象,光是屍體就已經讓人無從落腳,人們更多是直接站在血肉之上搏鬥。
奧西尼相當果斷地做出了抉擇。
尼基弗魯斯那一側,看起來已經進入了白熱化的肉搏,但還沒有明顯頹勢。與之相比,西側已經淪陷的城牆則更為關鍵,奧斯曼軍隊一旦通過城牆實行包圍,那麽特拉布宗的抵抗很快就會結束。這個時候,擅長陣地戰的重步兵就是打開局麵的最優解。
在地麵弓箭手的掩護下,奧西尼率領的重步兵很快就在登上城牆的樓梯口處與奧斯曼軍隊展開了近身戰。
重裝步兵對於第四軍團來說已經是最核心的戰鬥力,數量也極其有限。但相對特拉布宗城的價值而言,這點人力損失,君士坦丁十一世一定會做出補償。
然而奧斯曼的軍隊中,卻有著所有帝國士兵熟悉的身影。華麗的鏈鐵混合甲胄,肩跨式劍鞘,以及足以防禦火器和弓矢的大型圓盾,已經昭示了他們的身份——蘇丹親衛。
這也印證了穆罕默德二世對於整個安納托利亞-本都的態度。特拉布宗,必然是反攻巴爾幹的必要準備工序。
親衛軍同樣隻占奧斯曼軍隊中的很小一部分,攻城部隊中的,則是穿著用皮革或鐵片加固的半身甲的安納托利亞輕步兵。
在帝**隊依靠箭矢掩護,逐漸重新在城牆上站穩腳跟後,後方的輕步兵也就能更加肆無忌憚地宣泄火力。第四軍團的大部分士兵雖然並非訓練有素,但基本的張弓搭箭還是能夠做到的。再加上皇室的推廣,改進後的十字弩再次被大規模裝備,幾乎所有人都能提供短時間穩定的火力支援。
這樣的箭雨殺傷性暫且不論,但在視覺衝擊力上做到了絕對震撼。
“分出一個營隊的輕步兵去支援東側,先打退這一波進攻!”
奧斯曼指揮官麵色發白地看著城牆上的境況,出動蘇丹近衛這最後的王牌,目的就是通過這一輪進攻徹底打開缺口,但此時羅馬帝國源源不斷的援軍已經證明,此時攻城的難度不但會成倍提升,而且負責阻攔的黑海艦隊此時很可能已經潰不成軍。
陽光相當準時地從雲層中抽了出來,這樣莫名的征兆,更讓帝國士兵為之興奮。
“萬福童貞已經先兆了我們的勝利,讓我們用異教徒的鮮血,洗禮這片土地!”
不時有箭矢穿過城牆,落到奧斯曼的木柵與土壘後方,這可能是某位新兵仰射時的失誤,卻讓奧斯曼城外營地的土壤也變得血跡斑斑。
法拉赫已然麵色鐵青,特拉布宗城外根本沒有曠野,崎嶇的地勢讓他們在選擇營砦時不得不更加冒進,建立在貼近城牆,相對平緩的地方。然而,這裏也是帝國士兵弓箭能夠覆蓋的範圍。之前進攻的連連得勝,似乎讓奧斯曼人不會輕易受到這樣的威脅,可攻勢一旦停止,這片大營也就不再安全。
“準備下一波進攻……”
法拉赫的指節擰出了鮮血,但不得不在凶猛的反撲下做出一個更加理智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