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以戰養戰
追思彌撒隻是個引子,無關痛癢的公民和小貴族懷著或真或假的悲愴低著頭離開後,整個君士坦丁堡、整個帝國又將回到日常的生活節奏之中。
但當聖索菲亞大教堂的正門被合上之後,這場彌撒後續的重頭戲才正式開始。黑色聖衣加身的阿塔納修斯二世剛剛由聖童戴上額我略存放在聖物箱中的冠冕,又不得不向君士坦丁十一世躬身俯首。巴西琉斯陛下是一名虔信者,但不妨礙他分清宗教與帝國的高低之別。
“約翰·巴列奧略陛下,很高興,能看到您的到來。”阿塔納修斯與君士坦丁十一世共同站在禮拜堂的高台上。此時大教堂內仍站了大量的帝國官僚與貴族。
“阿塔納修斯冕下,同樣很榮幸能看到您加冕為新的普世牧首。”阿塔納修斯的氣質很明快,身為教士,相當符合他激進派的身份。
“約翰,牧首冕下是上帝的……”
“沒有關係……”阿塔納修斯笑著打斷了君士坦丁十一世沒多少責備語氣的訓斥,“約翰陛下,有些陳規舊製被打破之後,大家過不了多久就會習以為常。帝國的國策也是如此。我認為,帝國固守一隅時的保守策略,此時已經不太適用了,您認為呢?”
約翰對阿塔納修斯實在沒有多少了解,更不知道這位大牧首對帝國的軍事、行政和經濟了解多少,但光聽他做出這樣的問詢,總讓約翰覺得他隻是一名狂熱的好戰分子而已。
明眼人就可以看出阿塔納修斯對擴張的熱忱,無論是在宗教上,還是在國土上。但額我略三世既然能在意識完全清醒的時候選擇支持阿娜塔修斯,應該也有他自己的理由。
“冕下。您以為帝國現在做什麽,能算作是不保守呢?”約翰不緊不慢地把沙包重新踢回阿塔納修斯腳邊。他是皇室的代表,絕對不會允許把帝國未來的命運交到一個狂信徒手中。
“哈……我以為約翰陛下會替我解決這個問題。”阿塔納修斯先是笑了笑,隨後給了身邊的侍童一個眼神。
在約翰的想象中,那兩名侍童大概是捧出某樣聖物,然後由阿塔納修斯親自來編一個故事,引得全場振臂高呼,然後發動一場類似聖戰性質的戰爭。然而,被打開的一張巨大的白色羊皮紙上,印出的隻是從愛爾蘭到契丹,一副完整的地圖而已。
“冕下真是別具一格!”約翰連聲讚歎。
“公教會已經腐朽成這樣了,被推翻是早晚的事情。老額我略選擇斷絕與公教會的聯係,我認為是相當明智的事情。”阿塔納修斯從高台上一步一步走到約翰麵前,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語道,“陛下,比起上帝的意誌,我更喜歡名利,而且名與利,我都想要。如果光複耶路撒冷能為正教會帶來更多的收入,那麽就去做吧,上帝的意誌,是我們順路完成的目標和理想。”
“一句話,七宗罪占了兩條,且不敬神。成為牧首先不說,你是怎麽做成為一名教士的?”約翰故作慍怒道。
然而阿塔納修斯的臉上卻沒有任何情緒上的波動:“約翰陛下與索菲雅殿下是教會的信徒,這句話本身就是這幾年君士坦丁堡裏最好笑的笑話之一。”
“我不能說欣賞您,牧首冕下,但您的理念,在這個時代,讓我嘖嘖稱奇。像索菲雅這樣的怪胎我以為世界上沒有第二個了,但是,關於褻瀆,您居然更純粹,更直接,更加理直氣壯。還能掛著最高神職人員的身份在帝國皇帝麵前公然瀆聖……真是別具一格。”約翰與新牧首拉開了距離,換上了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聲音,“如果牧首冕下想要用這份地圖來與我們講述您對帝國未來戰事的規劃,我們大可以換一個地方,禦前會議的會議大廳非常歡迎您的到來。”
“約翰,牧首冕下想知道的,應該也是所有人想知道的問題。”君士坦丁十一世替阿塔納修斯打了個圓場。
牧首與皇室的關係不是秘密,然而把這種尷尬的事情擺到台麵上多少有些不給教會麵子。如今普世大牧首在約翰麵前的表現幾乎與一個普通人沒什麽區別,這種事情傳揚出去,對牧首權威,正教會的權威沒有任何好處。
“好……安納托利亞。帝國的另一片舊日故土。人的**是沒有止境的,這句話不假……帝國得到了巴爾幹,也隻是擴張的第一步而已。”索菲雅跟在約翰身後,而阿塔納修斯則是被兩名侍童強行攙扶著,重新走到了高台上。
“帝國的下一年,會更加忙碌。一邊兒是小亞細亞,一邊兒是波西米亞。一邊壓榨著帝國的人力和財力,一邊考驗著帝國的政治手腕。”
“哈布斯堡家族的私賬和波西米亞人怎麽算,帝國是處於被動的,所以在這兒,我沒辦法給大家答複。其實也很簡單,在這道漩渦中,為帝國贏得更多的利益就是我們要做的事情。”
一番短暫的竊竊私語之後,所有人很快就點了點頭。這是一個很容易達成共識的事情。參與進波西米亞的王室繼承之中,對帝國幾乎不會有任何副作用,就算會帶來後顧之憂,大概率也有匈牙利作為擋箭牌。
“至於安納托利亞……大家覺得帝國的國力已經被消耗成了這個樣子,還有機會向奧斯曼開戰嗎?”約翰拍了拍羊皮紙,可以明顯看到,奧斯曼人的版圖仍然比帝國寬闊很多,而且就算在尼西亞的初步推進獲得了勝利,帝國依然會麵對整個綠色世界的威脅。
“陛下,你……?”共治皇帝是無可爭議的鷹派領頭羊,約翰這突然的問句還真讓新牧首有些手足無措。
“阿塔納修斯冕下,絕大多數情況下,戰爭是相當消耗國力,以至於損傷國本的事情,不是嗎?”約翰滿麵笑容地將阿塔納修斯的震驚麵孔徹底凝固在了臉上。